“你们觉得杀人难吗？”

    “我换个问法。你们觉得，我杀人难不难？”

    胡毅中呼吸粗重，他又一次抬起头往会场的边缘望去。但是直播者很巧妙，他正好将自己隐藏在人群最密集的地方。从视频镜头里也可以看出他不时会被行走的人给挡住，但是他那个角度却恰好能望见胡毅中的位置。

    胡毅中多次试图辨认出那群人里哪个拿着摄像机。在人流里保持不动的人应当是非常显眼的，然而胡毅中无论如何都看不出谁停留在那个位置。

    胡毅中又看了眼手机，然后很快的试图移动到会场的另一边去。可是他很快意识到，这个镜头只需要改变一下方向就能扫描到整个会场，换句话说整个会场都在那个杀手的视野之内。

    胡毅中忍不住按了按自己的蓝牙耳机，因为那位杀手又在直播间里说话了：“单纯说杀人难不难，其实是没法做出准确的回答的。这种事情的难点，和你们所想的完全不一样……”

    胡毅中感到心惊肉跳，就像死神正贴在自己的耳边轻声念诵。但是他又不敢摘下耳机，或许那位杀手准备行动的时候能够听到点什么。

    这场集会的名字就叫龙脉密会，通常每隔三个月举办一次，每次举办都会在许多城市设立分会场。这次龙脉密会是打破时间规定额外举行的，只有四个城市有分会场。

    龙脉密会集情报交流、物品拍卖、商务洽谈、联谊活动于一体，据说由一个三人议会控制着，不过没人知道他们三个到底是谁。

    这个密会已经举办了很多届，对于参与人员并不严格限制。你完全可以来了什么都不做，只是喝饮料，聊天，散会就走，没人会管你。

    胡毅中挺后悔来的，因为他进了会场之后，受别人提醒，打开手机，才发现那位“烬落”的直播间竟然就照着这里。

    虽然烬落同志的真实身份被保护的很好，不过地下组织都几乎已经猜到这个人是谁了，他就是那位来自监视者的独行杀手。他在著名悬赏网站“天道会”上有个账号叫“W505”，大家都用这个账号来指代此人。

    烬落的声音继续在直播平台上播放：“啊，没错，W505就是我……怎么？不用为我的身份担心。等这段时期过去后，我很快就会有一大堆的新身份……和新东家。”

    荆尘霖一边说着一边对自己笑了笑，他悄悄用左手掐指计数：皇雪霏和死者议会，萧千凌和裁判庭，高轩阳和监视者，苏怜卿和天堂，以及林娜和她的地狱势力，确实很多。

    胡毅中突然忍不住想用手机在直播间里发一条弹幕，但他一时想不出该发点什么，他的手指一直抖。他知道，W505是天道会网站上，唯一一个完成任务数超过70还保证完成率百分百的，这差不多是一项世界纪录。

    其实客观的说，这样的纪录对于一位深渊皇族来说并不算难。荆尘霖只是运气不太好，能让他依靠的势力过早的被消灭，以至于他不得不使用这种方式来成长起来罢了。

    胡毅中看了看会场中的人群，然后突然一咬牙，往人群深处挤进去。他想着，W505总不可能一只手拿着摄像机，一边在人群里拥挤着完成刺杀吧。

    他拥挤在人群里看了一眼手机。这一刻，他后悔的只想拍自己大腿：直播间镜头根本就没动，仍旧远远的照着他。只要随便一想也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镜头和麦克风不在一个地方，W505身上只带了麦克风，摄像机是固定的。

    他一边想着自己怎么能犯这么低级的错误，一边走到了吧台旁边。吧台前面由于有座位，所以人群密度反而要稍微低一点儿。

    酒保转过身来，微笑着问了一句：“喝点什么吗？”

    胡毅中忽然莫名其妙的镇定下来，他笑了笑说：“一杯香槟。”

    酒杯触唇，胡毅中满足的叹了口气。

    下一秒，他眼神惊慌，摔杯于地，跪下来，猛烈的呛咳起来。

    胡毅中吓傻了，就在刚才那几秒钟内，他完全忘记了自己正在逃避一位顶级杀手的追杀，竟然毫无警惕的喝下了一杯未经检查的饮品！

    是W505的能力，他确实有影响人想法的能力，但是他不是需要近身才能使用这个能力吗？

    胡毅中惊疑不定的看向身边，酒保、员工、人群。

    哪一个是W505！？

    惊疑之余，他逐渐喘过气来。W505居然没有选择毒杀这种简单的方法，是担心事后被根据毒药来源追踪到吗？

    忽然，蓝牙耳机里又传来直播间的语音，烬落说话了：“嗯，我知道，虚像城市那边这会儿的确是热闹非凡，不过我正忙着，无缘观赏。酒水？不不。我不可以摄入酒精，否则会发生很可怕的事情。”

    胡毅中猛地看向酒保，很显然，那人并没有对着什么东西说话的迹象。他又赶紧观察人群，但仍然没看见谁在对着麦克风说话。难道烬落和W505并不是同一个人吗？

    烬落还在说话：“啊，我应该得赶快出手了。双边投影通道稳定，各方势力肯定会盯紧时机出手，冻雨需要赶紧恢复待命状态。”

    这句话听在胡毅中耳朵里，就像是一句催命咒语。他一下子跳起来，但却恰好不小心撞到了邻座的一个少女。少女并没有惊叫，其实在刚刚胡毅中跪倒地上的时候她就注意到这人了，所以现在也只是皱着眉毛看着他。

    胡毅中还没道歉，少女先说话了：“怎么，终于相信酒杯里没有被下毒？”

    这一句话差点把胡毅中吓尿，但他很快就调整过来，勉强露出一个笑容，道：“怎么了，难道你在酒杯里下毒了吗？”

    少女立刻笑了：“有意思。你在看手机直播吗？”

    胡毅中听着蓝牙耳机里传来的环境噪音，心中稍定：不管烬落的麦克风是如何安放的，但现在完全可以确定他就在附近！

    说不定就在这少女的身上……如果是那样的话，这女孩或许就是烬落本人？W505的助手？之前在直播间里一直开着变声器？

    下一秒，他的所有这些想法都消失了。

    一个穿着暗黄色衣服的身影从胡毅中身边经过。那人戴着显眼的兜帽和面具，他戴着这样一套根本不可能隐藏在人群中；他是在刚刚几秒钟内换上这一套的。

    胡毅中呆呆的看着W505手中拿着不知从哪里来的一把匕首，一刀刺进少女的腹腔。

    “你们看吧，这并不是用一句简不简单就能形容的事情。”烬落，或者说W505，或者我们可以直接说荆尘霖的声音，在直播间里响起。

    他将那把从胡毅中身上取得的匕首散去，此时胡毅中才反应过来，他大叫一声，从荆尘霖身边逃开。

    荆尘霖低头看了一眼死去的少女，随后又看了一眼胡毅中逃离的方向，目光特别在一个摇摇欲坠的吊灯处停留了一下。

    算得时间刚好，他收回目光。在混乱的人流里，他弯下腰，从少女的上衣兜里取出一张梅花8扑克牌。

    “死去”的少女睁开眼睛，朝他默契一笑。

    荆尘霖转身混入人流，仅仅一转眼，人群中便再看不到那套显眼的面具和兜帽。

    吊灯脱落，人群再度惊呼，随后混乱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