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一下午，宋楠随着方佩兰夫妻二人来到贡院门口候着，同他们一般的还有诸多里头正在考试的秀才家人。

    许多辆马车停在人们身后，只等着贡院大门一开，带着自家老爷少爷回住处休息。

    不知等了多久，终于听见里头传来铜锣声。

    贡院大门也缓缓打开。

    宋楠踮脚冲里头看。

    只见宋槐不似其他秀才那般萎靡，只有衣裳和发丝被周边的人挤乱了，宋楠心中紧着的弦松了些许。

    “昨日交代的事情都记着吗？”

    方佩兰扯了扯就要跑过去接宋槐的宋楠袖子，再次强调道：“别在小槐面前提起你大哥二姐那边的事。”

    “娘，我记着呢。”

    宋楠冲着宋槐挥手：“四哥！这里，这里！”

    宋有财仗着自己身高体壮，挤进人群将宋槐带了出来。

    方佩兰接过他拖着的木箱子，眼神柔和道：“家里洗澡水都已经备好，老三两口子炖着补身子的汤药，你回去可别嫌烫。”

    “哪会嫌烫？我现在就想喝呢。”

    宋槐看着爹娘和小妹，眼中尽是笑意。

    上了马车，宋楠三人也没问宋槐考的如何，反而提起来这三日身边的趣事让他解解闷。

    赶在宋槐困乏之前，终于回了店铺那边的院子。

    宋槐空着手进入一处屋子，屋里头泡澡的水早已备好，边上还放着一身他的衣裳。

    将自己浸入水中，宋槐长舒一口气。

    还是家里舒服，在那小小的考室里，手脚都伸展不开。

    屋外。

    宋楠和刘巧儿将厨房里温着的菜一一拿出，摆在院子正中间的桌上。

    宋有财则打开宋槐的考箱，从里头拿出他这三日的换洗衣物去泡着。方佩兰将考箱清空，照着三日前的东西给宋槐又备了一份。

    等宋槐将头发擦的半干出来后，宋楠指了指一个位置：

    “四哥坐这，这几样菜清淡一些。”

    连着考试呢，可不敢给他吃太过辛辣刺激的。

    就是那带进贡院的微辣火锅料，那也是宋楠特制的微微辣，就真的只沾了一点辣味。

    吃饭时，方佩兰问宋槐：“我见带的面条饼子还有两块，可是没有时间吃？”

    “不是。”宋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有两次发热水的时候，我写策论入神了，忘了去打热水。”

    秋闱第一场，主考策论。

    策论这东西，一写就不能断，断了或许就没那感觉了。

    方佩兰点头，随后问道：“我刚才给你收拾考箱，照着三日前的给你准备了一份，你看可还要添置些什么？”

    ……

    吃过饭后，宋楠等人纷纷将宋槐赶去休息。

    明日，可还要去贡院待上三日呢。

    第二日，宋楠三人送宋槐去贡院，今日来人可比前一日少了一些。

    方佩兰一打听才知道，昨日贡院之中有些人都是在一些考生走了之后被抬出来的。

    “那些被抬出来的人，大多是离茅房近的，你们也知道，这大热天的……”

    “想来他们也知晓没发挥好，索性第二场就不来了。还有些人是身子撑不住，我瞧有位老伯那胡子都花白了，还来考呢！”

    方佩兰：“三场下来，岂不是没几个人了？”

    那人点头道：“考科举也是要身体健康之人，若是这几日都熬不过，日后冬日里春闱还怎么办？”

    边上一个来贡院外头看热闹的老伯也凑过来道：“往年的时候第一场就能下来一半人，都是被这大热的天闹的。今年若不是小宋老板大发善心，捐赠冰块给贡院，不知道还有多少秀才被这太阳晒晕咯！”

    “我家那口子天天候着冰室买冰块，得知这些日冰室不卖冰块了还骂过两句，知晓此事后给自个儿扇了几个嘴巴子！”

    “咱们青州这回可是在京城来到官老爷面前露了脸！不知道下回禹州有没有人捐冰块给考生们消消暑呢？哈哈哈哈哈哈！！”

    躲在方佩兰身后听热闹的宋楠嘿嘿一笑。

    让别地的人捐冰块是不可能的事，除非那些世家有人考试。

    没瞧见自己这冰室没开之前，府城其他铺子里一点冰也没有吗？

    她还专门打听过，就是云客轩之中，也只有少许客人才能在夏日用上冰，那一小碗冰的价钱，可比自己洗发水还贵！

    一碗冰能用多久？

    没两刻钟就化了，还如此高价。

    冬日里存的少的店家都只舍得给自家人用，压根舍不得放铺子里来。

    而那些世家大族，更是舍不得给旁人用。

    故而她这冰室的生意才这么火热。

    贡院之中。

    宋槐又被分到了个好位置，眼前两盆冰正对着他。

    周衙役侧身坐着，眼睛却不自觉的看向宋槐碗中的面汤。

    前两日就对这香喷喷的面汤有所耳闻，几乎所有衙役都不想被分到这位面前。

    可谁让自己手气好，抽到了呢？

    原本他边上还有一个衙役陪着，可这会儿正值午时，那家伙去吃午饭了，自己还得等他回来换班才能离开此地。

    看着眼前的衙役吞咽口水，宋槐默默加快吃面进度。

    收拾碗筷时“不小心”将一个装着一块微辣火锅料的竹筒踢了出去，那竹筒好巧不巧滚到了衙役脚边。

    宋槐眼神柔和地和衙役对视点头，随后一脸不好意思地拱了拱手。

    周衙役眼中一闪，十分上道：

    “贡院之中……”

    一番警告话语后，他义正言辞地拿起竹筒：“你这竹筒我就没收了！”

    边上看着这一幕考生们：……

    没收什么没收？

    你当我们不知道你什么心思吗？！

    身为官差，你这火锅料好歹分我们一些啊！

    等周衙役换班之后，拿着火锅料就去了衙役们吃饭的地方。

    将竹筒之中的火锅料拿出用热水泡开，又打了一碗凉面将其倒上，他只觉着自己人生圆满了！

    “什么东西？给我来一口！”

    “我就夹一筷子！”

    “兄弟你哪里搞到的？！”

    ……

    边上几个衙役一人一筷子散开后，他碗里只剩下最后两口了！

    周衙役欲哭无泪地看着周围的人，你们吃啥吃？！这是宋秀才赏我的！

    我的！！

    “你们吃什么呢？”

    周衙役顿时转回了头，拿起筷子就往自己嘴里夹了一大口，瞪眼冲出声的地方看去。

    谁也别想抢！

    “大，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