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宁仙仙睡到辰时才起，太阳已经升得很高。

    阳光透过窗子洒进来。

    桃儿捧着着只食盒走进来，道：“郡主，北齐那位殿下又送了吃食过来。”

    “还有这个，”小环捧着一大束五颜六色的名贵花束进来，笑道，“也是那位殿下送来的，郡主，要不要找个花瓶养起来？”

    宁仙仙道：“我就是做鲜花生意起家的，对花免疫，你们谁喜欢就拿走。”

    桃儿和小环对视一眼，吐了吐舌头，把花搬出去。

    宁仙仙穿着宽松的睡裙走到床边，看着挂在窗外的风铃叮咚作响，长长的伸了个懒腰。

    又是新的一天了。

    她睡的很饱，很舒服。

    只是一想到接下来要去见的人，她就瞬间好心情全无。

    桃儿把早点摆到桌子上，一碗粥，两只素馅包子，一只鸡蛋。

    很简单。

    其实宁仙仙的生活一向过的简单而又朴素，除了买书，她极少在其他物品上花什么钱。

    衣物鞋袜等必需品，以前都是刘春花和宁菜菜做的，如今是桃儿和梅香她们在做。

    作为郡主，她每年都有相应的俸禄，足够养活自己和院子里的人。生意上赚的钱，除了分红给刘丹枫，定期寄给刘春花，剩余的大多存到钱庄或者拿去买地买田产了。

    有时候桃儿看着都觉得心疼。

    梅香她们的早饭吃的都比郡主丰盛呢。

    宁仙仙不以为意，笑道：“这已经很好了。要知道以前我们吃的……”

    她顿住了，想起前世和桃儿在郡王府相依为命时，虽然住的富丽堂皇，穿的绫罗绸缎，但那都是面子。其实上，她们那时过得很是拮据清苦。

    也许宁仙仙的简朴的习惯，就是从那时起养成的。

    桃儿睁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奇的看着自家郡主，“以前咱们吃的什么？”

    宁仙仙笑了笑，伸手拿只素三鲜包子塞进她嘴里，道：“以前你就很喜欢吃这个，拿去吃吧。”

    “郡主怎么知道我以前喜欢吃这个？”桃儿瞪大眼。

    “猜的。”宁仙仙看着她圆润双颊，天真眼眸，心满意足的笑。

    感谢苍天。

    她还有机会挽回一切，挽回眼前小姑娘的灿烂笑容。

    ……

    吃过早点，换上条轻便舒适的裙子，她领着小环朝李燕君的院子走去。

    一早上已经派人来催了四五趟，可见李燕君已经很崩溃。

    宁仙仙刚踏进院子，就听见李燕君一阵阵的咆哮声。

    一只花瓶直直飞出来，砸到花架子上，砸碎了一株名贵兰花。

    宁仙仙微微皱眉，不是因为李燕君，而是因为那盆价值不菲的兰花。

    院子里原本布满了盆栽，现在没有人打理，已经干枯了一半，有的被砸碎，有的苦苦挣扎。

    李燕君本就不是个爱花之人，她买花是为了讨好林皇后，是为了附庸风雅，在贵族圈中保持自己的地位。

    如今这一切都不需要了，这些花也就不再值得她珍

    惜。

    踏着破碎的花瓣走进正房，小环挑起帘子，宁仙仙走进去，一眼看见李燕君坐在椅子上，不施粉黛，面色苍白，腹部隆起，穿着件宽松的袍子，看起来和街头市井的泼妇没有任何区别，完全没了二品命妇的范儿。

    看见宁仙仙，她张口就讥讽道：“原来长宁郡主还记得这里，真是贵脚踩贱地了！”

    宁仙仙无视满地的凌乱，平静道：“我来找老爷。”

    “你要把我关到什么时候去？！”李燕君的情绪十分激动，拍着桌子咆哮着，“宁仙仙你这个小贱人！你就是恨我，你要把我折磨死你才甘心！”

    小环对她怒目而视。

    她不能容忍任何人对自家郡主出言不逊。

    即使这个人是郡主的亲娘也不行。

    “你闭嘴！”小环怒道，“你又没养过郡主一天，现在可是郡主在养着你，你吃的比郡主还好，凭什么骂郡主？”

    宁仙仙对身边的丫头们从不拘着，这也让她们的性子有些野，完全没有别的婢女那样畏缩怯懦。

    小环骂李燕君，虽然不是她授意，她也没拦着。

    因为她说的是实话。

    李燕君被一个婢女训斥，几乎气疯：“贱货这里轮得到你说话？是宁家一直养着她！”

    “李燕君，”宁仙仙开口，“你错了，事实上，以宁城鑫现在的俸禄，他根本养活不了一家人。而你们除了祖产，已经没有一点收入了。你现在吃的燕窝，穿的绸缎，都是我的银子。懂了吗？如果我不高兴，你下一顿就只能吃米饭菜汤了。”

    李燕君有种晴天霹雳的感觉。

    堂堂相国府，什么时候沦落到这般田地？

    她愣了一会，忽然冲进隔间，把看书装死的宁城鑫拉出来，质问道：“她说的是真的?”

    宁城鑫看起来苍老了许多，没有回答，愁苦的叹气：“仙仙，昨儿你进宫怎么样？”

    宁仙仙道：“下个月吏部考核，到时你就可以致仕了。”

    宁城鑫的脸白了几分，沉默良久，苦笑道：“我知道了。”

    他转身，慢慢朝里屋走去，背影竟然佝偻颓废了许多。

    “老爷！”李燕君叫住他，“我不要回乡啊！我们还有孩子，你忘了吗？”

    宁城鑫声音沙哑：“夫人可以留在这里的，还有一点祖产，应该够夫人嚼用，至于二弟他们，过几天就会搬走，往后，各过各的吧。”

    宁城鑫和宁城垣兄弟俩终于要分家了。

    他已经全无斗志，变成了一个真正的老年人。

    李燕君眼泪流了出来。

    此生她依附男人而活，丈夫倒下了，她还能依靠谁?

    肚子里还未出世的孩子吗？

    宁仙仙离开后，李燕君坐在地上哭。

    王嬷嬷一声接一声的叹气：“老奴说句不该说的话，夫人何必跟郡主置气？她毕竟是您的亲生女儿，只要您服点软，以郡主的能耐，老爷留京不难，咱们的好日子也不难。”

    李燕君狠狠的剜她：“你要我求那不孝女？”

    王嬷嬷垂下头：“其实老奴觉着，郡主并不比男孩差，当初夫人若不把郡主换给别人……咱们府里不会变成这样。现在除了郡主，夫人还能指望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