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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破了那些烂梗
第64章 打破幻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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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青寒山坍塌事故,已过去三日。

    三日来,宋荀每天脚打后脑勺地在荀香小铺和灾民营两地间来回跑。

    人人都夸他“宋大善人”,但他这么做不过是想用忙碌来麻痹自己,因为一旦他闲下来,就会不可抑制地一遍遍忆起那日在梨园所历的一场幻梦。

    梦里他来到火山地狱,举目四望皆是不断喷涌的岩浆与地火,而他则穿行其中,接受着蚀骨销魂的烙烤。他知道自己活该,全程一声不吭地受着,却在结束了惩罚,灌入孟婆汤时,奋力挣扎起来,甚至呕到撕心裂肺也要将口中黄汤吐尽。

    他不能忘记,他还想与狄霸斧见上一面。

    或许真心感动了上苍,狄霸斧竟真的从天而降,与他相拥相吻,交换着彼此无法言说却藏在舌尖与牙缝的思念。

    当宋荀泪流满面地惊醒时,仍虚实难辨地满屋子寻找狄琳的身影。直至张如画端来解暑汤,告诉他方才中暑昏过去了,他才逐渐抽离出来,然后匆匆离开梨园,甚至忘了问钮祜禄和隔壁的沈大人他们都去了哪里。

    那晚沐浴时,宋荀在肩头发现了一枚牙印,与梦中人啃咬的位置一致。

    点灯对镜,守着那枚随着天色渐亮、而逐步消失的牙印,宋荀恍惚了一整夜。

    “宋掌柜歇歇吧,免得对着着炉火又中暑了。”

    趁着午后客栈没什么客人,夏林蝉也来到灾民营帮忙,给正在屋后煎药的宋荀端来了一碗冰镇酸梅汤。

    宋荀双手接过,顺道问起了沈晏清:“怎么不见沈大人?”

    “他正忙着配合老王爷查青寒山坍塌的原因呢!据山脚村民所说,坍塌的前几天,大白天的竟有无数蝙蝠飞进村子里,想来是不祥之兆啊!”

    喝了口酸梅汤,宋荀没接话。

    在青寒山被封山培育仙草之后,康王府对其看护极其严密。宋荀几次派出眼线夜闯青寒山,都被高手拦下,无功而返。前一阵子,康王甚至端掉了距离青寒山最近的一个梧迹阁据点。若只是种些名贵药草,何必防范到如此境地?

    山中必藏着什么惊天秘密,而坍塌事件,也定与它有关。而从三王子那日能在第一时间支援青寒山的举动看来,他似乎也有所知情。

    “或许……可以问问小王爷和方小姐?”

    “我们也是这么想的,但老王爷说瑶镜还未醒,小王爷又惊魂未定,不适合探望。”许是想活跃下气氛,夏林蝉又把话题转到了八卦上,“你说老王爷把瑶镜接到府中治疗,还找了那么多名医照看,是不是把她当儿媳妇看待了啊?”

    宋荀却觉得老王爷这是在变相控制方瑶镜,不免有些担忧她的安危:“这还得看方小姐自己的意思。”

    没想宋荀反应冷淡,夏林蝉从中咂摸出别的滋味来,然后震惊不已地瞪着他:“宋掌柜……你莫非背地里爱慕着方小姐?”

    夏林蝉这一嗓子,把不远处正从马车上下来的钮祜禄,吓得差点崴了脚。

    本想对夏林蝉的脑回路一笑置之的宋荀,却忙不迭敛了神色,差点伸出四指对天发誓:“绝无此事!我对方小姐只有敬重,绝无男女之情!”

    说罢,宋荀快步走向钮祜禄。

    旁人起哄他无所谓,但他独独不愿被钮祜禄这个唯一知晓他与狄霸斧感情的人误会。

    再说,他还有太多的疑惑需要钮祜禄来解答。想问他到底对自己下了什么药,还是使用了招魂术,能让素来唯梦闲人不梦君的自己,得以与狄霸斧梦中相会,且所触所感无比真实。若得其法,哪怕人鬼殊途,阳寿耗尽,他也在所不辞。

    但钮祜禄从青寒山回来之后便一直闭门不出,谁也不见,一呆就是三天。派了几个眼线,也得不到什么消息,只说他似乎在……酿酒。

    “先生,您这三日……”

    没洗澡吗?

    宋荀被钮祜禄身上的一股刺鼻却不像是酒臭的气味,熏得顿在三尺外。

    “来,搭把手!”

    概是久居鲍肆不闻其臭,钮祜禄倒是极其自在地从马车上抱下来一个方正的竹编筐子,毫不客气地递给了宋荀。

    “先生,这是什么?”

    竹筐中摆满了一堆瓷瓶,散发出更为浓烈的气味,令宋荀不由屏息。

    “内服的消炎……不是,内服的金创药。”

    自从青寒山回来,狄琳连夜采购一车的大蒜与几个酿酒器,关在屋中三天三夜不合眼地蒸馏萃取现代消炎药——大蒜素。

    比起青霉素的费工费时还讲究天时地利人和的麻烦,大蒜素的制取要容易得多,且药效也并不差。

    “你有这么好心?你先把药方拿出来给我们看看!”

    捏着鼻子走过来的夏林蝉,嫌弃地望着那些散发着臭味的瓶瓶罐罐,满脸写着不相信。毕竟在她眼中,钮祜禄就是仗着几个破话本趋炎附势的绑架犯。

    狄琳无奈地翻了个白眼,秘密制造现代的大蒜素,已经有违文学间谍守则,要是再把制取方法泄露出去,怕是要直接吊销文学间谍资格证书……

    “这是我祖传秘方!哪能落到你手上?”为增加可信度,狄琳拿了一瓶大蒜素,皱着脸咚咚喝了大半,然后撸起左边袖子,“你看,我这胳膊上的刀伤之前还时不时流脓发炎呢,喝了两天药,现在好多了!”

    被钮祜禄这么身体力行地证实,夏林蝉也无话可说,听他念叨了几句用药说明,便抱着竹筐去了伤员区。而宋荀则愣在原地,视线一直没能从那条布满伤痕的胳膊上转移开,直到对方不自在地把袖子放下来。

    哪怕狄琳现在是个物理与精神双重意义上的二皮脸,对着前两日才颠鸾倒凤过的男人,也很难装出什么都没发生过。

    恰好此时,一个小厮跑过来,打破了俩人之间的尴尬。

    “钮祜禄先生,三王子让我通知您,新宅子已经收拾妥当,随时都能入住,我带您去看看?”

    狄琳连忙借坡下驴,准备开溜。却不料宋荀以他也知道住址为由,非要亲自带她过去,也及时放了那个快被熏晕的小厮一条生路。

    “我都不知道新宅在哪儿,你怎么知……”

    狄琳突然嗤笑了一下,不再问下去。

    他一个梧迹阁阁主,这种情报还不是手到擒来。

    “看来她也告诉你了。”

    猜到对方在想什么,宋荀也不遮掩,只是忍不住遐想他们二人的关系。

    一路上再无言语,俩人似乎都在避免提及那日的事情,又或者都在等待对方先开口。

    行至东街某个僻静巷陌,宋荀指着一间明显刚翻新过的宅子,停下了脚步。

    “这间便是先生的新宅院。”

    狄琳推门而入,望着茂树庭如画,阊门瓦欲流之美景,频频点头,却觉得这房子有些眼熟。

    直到目光扫到院中的一张低矮木桌,狄琳才蓦地诧然。

    那块木板桌面下,并非石墩,而是一口井。

    正是通往宋荀床下密道的那口枯井!

    这是当初那个荒废宅院!

    宋荀竟然把这么重要的宅子卖给旁人?!

    身后传来关门声,狄琳惊疑回头,而宋荀褪了笑意,冒着森然冷气,径直朝她走来。

    他是认出自己了吗?什么时候?

    左臂被猝不及防地一拽,袖口再度被撸了上去。

    “你和她当真只是师兄妹关系?”

    “?”

    “你手臂上的一排牙印哪儿来的?为什么和我肩头的那枚一样?”

    “?”

    “是她吗?那天她也给你托梦了?你们在梦中做什么了?她为什么也咬了你?”

    望着眼前这个兀自深陷虚妄,还嫉妒得满眼通红、几乎魔怔到语无伦次的人,狄琳目怔口呆,如万鲠在喉。

    当初一时心软与之欢好,本想成为俩人最后的美好回忆,殊不知却让宋荀坠入更深的囹圄,还凭空又给她抹黑了一笔。

    “牙印?当然是我咬的!”

    狄琳故作恼怒地甩开宋荀钳制的手。

    “你那天中暑了,神志不清,不停叫我师妹的名字,还抱着我不肯松手。我狠狠在你肩头咬了一口,才挣开的!”

    “至于我胳膊上的,那是我一个多月前执行任务怕自己出声咬的!”

    “我师妹生前没少受你怀疑,凭什么死后还要无端遭你猜忌?”

    面对骤雨疾风般袭来的真相,宋荀踉跄地后退了两步,眼中的光如风中之烛,溘然熄灭。

    “宋掌柜,梦该醒了!”

    为彻底将宋荀带回到现实中,狄琳亲手打碎了她编织的幻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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