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们是在找她？”呼延和掏出短刀，用刀背在狄琳还贴着假面的脸上四处游移着，见沈宋二人停了动作，笑意渐深，“怎么？担心这个也是假的？”

    短刀随即从下颌处挑起假面一角，呼延和用力一撕，露出了狄琳的许久不见天日的本来面貌。

    “狄琳！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这一次，哪怕对方乱发披面，宋荀再不会认错，他眼眶湿润，喜忧掺半。

    人质在手，方才还殊死相搏的沈宋二人，此时只得缴械，二人的脖子上顷刻便架起了无数把长刀，还被屈辱地摁跪在地上。

    而狄琳却始终不发一言地低垂着头，甚至不肯抬眼相望。

    “把老相好急成这样，不打声招呼吗？”

    眼瞅着狄琳脖子一僵，把头埋得更低，而沈晏清讶异地看向宋荀，呼延和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觉得这场景比想象中更为有趣。

    一把抓住狄琳的头发，呼延和迫使她仰起了脸：“原来你俩还玩暗度陈仓那一套？怎么不给好友介绍介绍，是怕见自己不得人？”

    狄琳不断地摇着头，用尽了浑身的力气不肯往前一步，但她越是抗拒，呼延和越是兴奋，一路勒着她的脖子，拖拽进了包围圈内。

    “本王今日开恩，就让你们仨死之前叙叙旧吧！”

    把手一撒，狄琳颓然倒地，吐出了一口血水。

    呼延和欣赏着沈宋二人一个愤慨一个心痛，却又统统无可奈何的神色，慨叹这比梨园大戏还要精彩得多，不由仰头狂笑不止。

    然而，未等他把嘴闭上，却忽然头痛欲裂，眼前天旋地转，让他几乎无法直立。

    在剧痛中倒地，他强睁着眼，却看到狄琳站得笔挺，口中含了哨子似的东西朝他身上吹着。虽没声响，但每吹一下，他便疼得肝心若裂，五内俱崩。

    趁其他人反应过来之前，狄琳扭头又向着沈宋身边的侍卫吹哨，吹得他们纷纷丢盔弃甲，痛苦地捂着脑袋，反被二人趁机逃脱桎梏。

    呼延和怎么也想不到，当初狄琳在设计大炮的图纸上那些多余的附件，不仅仅是用来干扰他们自行组装从而获得谈判条件的，实际上还能组装成另一样武器——微缩版的次声波发生器。

    只要发生器发出的次声波频率与人体器官振动频率相近或相同，就能对人体造成伤害。因此狄琳经过无数次调节，甚至用自己的手脚作为实验对象震得她手脚失去知觉，才最终将发生器的震动频率调整至最佳。

    之前狄琳身处包围圈外不敢贸然吹哨，怕误伤沈宋二人，因此故意装作不愿与他们相认的模样，引呼延和这个变态亲自将她带进去，如此她才方便施展拳脚。

    “杀了他们！”

    咬牙下令，呼延和却只能又惊又骇望着训练有素的侍卫，在狄琳的哨声下，自内向外一列又一列地倒下。

    呼延和也是个体格好的，够到地上的短刀，朝坏他大事的狄琳奋起一掷。

    那短刀却被宋荀凌空一脚，调转了刀头，原路飞了回去，结结实实地扎透了呼延和的右小臂。

    “啊——”

    一时间，康王府后花园鱼溃鸟散，哀鸿遍野。

    “快走！此地不宜久留！”

    拉了把吹哨吹到快厥过去的狄琳，沈晏清正要下蹲背起她，狄琳却身子一歪，被宋荀揽进了怀里，横抱了起来。

    “宋兄，你身上还……”

    “无碍。”

    宋荀非但没放手，还把怀中人搂得更紧。

    “喂，你们问过我的意见没有？”

    狄琳象征性地吐槽了一句，换做平时，她对这种无视本人意志、相互争夺以表现男子气概的把戏定嗤之以鼻。但如今情况危急，加上她饿了三天、脑袋缺氧、还有内伤，实在懒得再浪费时间，只能不情不愿地窝在宋荀怀里。

    上次还与宋荀闹得不欢而散，现在哪怕是被迫的举止亲昵，也实在有些抹不开面。眼神避开宋荀，四处滴溜溜地转着，然后才真正落在宋荀墨绿色衣襟的一大片暗色污渍上。她拿手蹭了蹭，指尖却染成了触目惊心的红色，才恍然明白沈晏清未说完的句子。

    “不疼。”感知到狄琳身体突然的僵硬，宋荀出声安抚着，“而且你也不沉。”

    分散逐风转，此已非常身。

    狄琳平静无波的眸子渐渐起了涟漪，不知怎么就想起了他们当时在泰平客栈时吵吵闹闹的日子。那时候她还是个人高马大的女壮士，绝想不到有朝一日会蹉跎成现在这副骷髅架子，还能被儒雅书生样儿的宋荀轻易地抱起。

    “你就逞能吧！反正不是我受累！”

    忍不住骂了一句，又悻悻地把俩胳膊环上了他的脖子。

    宋荀微微勾唇回望，可狄琳却故意把下巴越过他肩头，冲着不远处的还在阴暗爬行的罪魁祸首呼延和从头到脚来来回回吹了四五遍哨。

    望着口是心非的俩人，沈晏清心下一阵不可思议，一时半会儿还是没能消化清楚二人到底什么关系。

    路分蹊石夹烟丛，十里萧萧古树风。

    三人顺了两匹快马飞速地逃离了康王府，为防追兵，取道山路。

    憋了一路的沈晏清还是忍不住犯起了职业病，追根究底地问起次声波发生器的事。狄琳也配合地尽量解释得通俗易懂些。

    “你说你那哨子还能穿墙伤人？那若是用于战场，岂不是所向披靡？”

    山路十八弯，可在沈晏清眼里远不及狄琳的话来得曲折离奇。

    “那倒不至于，这哨子让我做得小了些，作用范围顶多也就五十米，哦就是……十五丈！要玩远程战术，那还得是火枪大炮。”

    侧坐在马背上的狄琳，捂着肋骨调整了下姿势，以求最大程度地减轻路途颠簸带来的肋骨疼。见状，宋荀一手将她的头轻轻拨向自己的肩膀，另一只握着缰绳的手也附上她的伤处，低声询问：“是不是很疼？”

    “不疼。”

    狄琳不咸不淡地原句奉还，宋荀却暗暗拿衣摆卷成小枕头垫在她的臀下。

    “哨子是你自己造的？”沈晏清还没从惊奇中缓过来，又听闻大炮一词，想到夏林蝉和他提起的，在马场上见到的能发出雷鸣，能摧倒大面石墙的武器，眉头挑得更高，“大炮也是你造的？”

    “不然你以为我受到呼延和器重，是因为他爱看话本吗？我能在他这个活阎王手下苟延残喘到现在，靠的可不是运气……”

    瞧见沈晏清就差在脑门上写着“你一个神棍居然还会这个？”的质疑，狄琳翻了个白眼，说话也没什么好气。

    质疑她身份和目的她都能忍，但质疑她专业技能，狄琳很难不冒火。那些造武器的技术，可是她当年穿了几个军火男频文，辛苦偷师回来的。

    “只怕你们仨今天都没那个运气逃出这座山了！”

    山谷荡来一句威吓，密密匝匝的羽箭自高处树林中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