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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水沉舟
番外:白水遥(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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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一战,赤鸢放任塔木娜与楼兰昭钺里应外合,让他们畅通无阻攻入皇宫。期间,连璟死而复生,执念入魔,无差别地攻击眼前的一切。

    可纵使如此,连晟还要护他。

    赤鸢恍然,自己比不过一个死人,更比不过一具尸体。

    本是计划假死逃离一切的他,忽然觉得,这么做没意义了。

    既然我可有可无,既然你那么爱他,那就永远陪着他的尸体活下去吧。

    他将连晟推出战圈,自己则倒在了战场之上。

    “白氏水遥,无功无德,恶贯满盈,遂打入十八重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死后并不是终点。

    他跪在判官殿中,听着判官细数他的罪状:其一,放任亲故行凶。其二,屠杀一座城池的凡人。

    他尚在母亲身边时,母亲为了生存,照旧会以魅术勾引男人,而后将他们的阳气剥离,只留一具干尸。有时母亲会一连捉好几人,有的想伺机逃跑,他会帮忙牵制。

    至于屠城,当初为了捉拿墨晗连璟二人,因不敌而选择用这等极端的方式。那一战究竟死了多少人,他也记不清了。

    短短两条,便足够了。

    判决一出,他磕头谢恩:“谢大人。”

    而后他顶着判官诧异的目光,主动迈进了地狱。

    他在刀山上被万刃穿心,在油锅里翻腾,在被烧得通红的烙柱上脱了一层又一层皮,被挖眼剜心,被抽筋断骨。

    作为鬼魂,身无血肉,故那些刑罚实则施行在灵魂之上。所流之血肉,所去之皮骨,皆为幻象。

    唯独痛楚是真。

    地狱中一日,如同外界千年。

    日复一日的折磨,反而令他看开了生前的一些执念。

    自己当初是有多傻,才会执着于一段注定没有结果的感情呢。

    人有千万种,花有百样红。以他自身的条件,想找个一心一意为他好的,其实并不难。

    “兄长。”

    白水遥不记得自己在地狱中熬了多少个年头,回过神时,他竟然出来了。

    更不可思议的是,他这种十恶不赦之人,有一日竟会得到冥府帝君的青睐。

    因他在地狱中表现优渥,不曾反抗与出言辱骂狱卒,且还自行忏悔,感悟前生。遂帝君给他一个在冥府任职的机会。

    当日,在地狱出口接引他的,便是白辛夷与丰年。

    很奇怪,眼前这个他曾经最妒恨的女人,如今再见,却是再无任何不悦的心理。甚至,他还笑着回了一句:

    “三妹,好久不见。”

    仿佛他们只是再寻常不过的兄妹二人。

    白辛夷的眼中,亦是不掺杂任何杂质的真挚。

    世人所经的苦痛千千万,有些人与事,不能只看它表面。

    兄妹二人促膝长谈,将多年以前的某些误会说开。再回想一番,也不过一些芝麻绿豆大点的小事。

    白辛夷待他的好,由始至终是真,绝无半分有利可图。

    一个因貌美招来灾祸,一个因情而肆意屠杀。他们都有错,但错的源头,并不是他们兄妹二人。

    白水遥做了地府的一名阴差,每日要做的便是去阳界拘魂,押送鬼魂送往判官殿或地狱。他做事兢兢业业,无一疏漏,而后被升为阴司,可差遣上百来名阴差做活。

    期间,判官殿中一位主簿看上了他,开始有意无意地向他示好,他笑着婉拒,继续做自己该做的事。

    直到某日,他陪同手下押送一只生前恶事做尽的鬼去往刀山地狱,见到了一极其眼熟的鬼魂。

    “水遥……”

    彼时,连晟就被锁在刀山入口前,长发散乱,面色青灰,两颗眼珠微微凸起,一身囚服脏污得早已看不清原样,他像条狗一样蹲在地上,穷极狼狈,令人无法将当初那个高高在上的南域妖皇与他联系在一起。

    刀山地狱为第四重,连晟既出现在此,那么前三重他应是已走过了一遭。白水遥看着满身狼狈的连晟,漂亮的眼眸中无丝毫同情,甚至说话的语气还带着几分嘲弄:“连晟,在地狱里的滋味不错吧?”

    “白水遥,你这是何意?”连晟有些不敢置信地追问:“你不是最爱本座吗?不是宁可自己死也要让本座活?眼下本座沦落至此,你为何不心疼本座?”

    他面容扭曲,言语疯癫,牵动得身上的锁链当啷作响。

    “连晟,你还没认清事实吗?”白水遥望着他挣扎,语气淡漠:“最爱你的那个白水遥,早在数十年前,就被你亲手推开。当初是你屡屡拒绝他的爱意,眼下,你凭什么要他继续爱你?”

    新人将恶鬼交给刀山鬼使,走来禀报:“大人,人已送到。”

    白水遥点点头:“嗯,走吧。”

    二人一前一后离去,徒留在刀山狱中的连晟疯笑的嘶吼:“同样是无恶不作,白水遥,凭什么你在地府安然无恙?你就该和我一样,在这无间地狱里受尽非人之苦,永世不得翻身——”

    白水遥正巧行至出口,听见这番恶毒的咒骂,心神顿时有些恍惚,脚下一个趔趄,就往前摔去。

    与此同时,有人快步走来将他稳稳托住,一句担忧的话入耳:“白兄,你没事吧?”

    白水遥抬头,来人一身深蓝官服,眉目周正,身姿挺拔,正是判官殿的那位主簿,周九。

    白水遥借着周九的支撑站稳身子,“我没事。多谢大人。”

    “……白兄,方才你与那人的谈话,在下都听见了。”

    “所以呢?你可介意我有一段不堪的过往?”

    周九摇了摇头:“白兄的生平,我早前有在生死簿里过目一回,也正因如此,我才下定决心追求你。过往已如尘烟,眼下的你已获得新生,无需再被扣上那些罪名。我眼中所见无关表面,而是你这个人。”

    周九语气坚定,看向他的目光始终如一。

    很奇怪,地府分明没有太阳,可方才,好似有一缕温暖的光,驱散了他心上的阴霾。

    “周九。”

    “白兄请说。”

    “我们可以试着先从朋友做起。”

    “好……等等,白兄,你方才说得什么?”

    白水遥笑着快步走远,周九则呆愣地立在原地,还是身侧的小阴差实在看不下去了,伸手朝周九一推:“主簿大人,您还愣着作甚?还不快去追呀!”

    “哦!”周九挠了挠头,后知后觉地抬步追了上去。

    “白兄,等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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