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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水沉舟
番外:楼昭钺(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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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抵是吴戢太过乖顺,不曾有过忤逆他的想法,这段情路又全凭楼昭钺主导,令楼昭钺觉得太过安稳,没什么危机感。

    直到吴戢与他的发小重逢。

    二人在雪景中过招,在凉亭中对饮,勾肩搭背谈天说地,激动得脸颊泛红。

    那个应公子对他明里暗里的嘲讽,刻意而为之地带着吴戢远离他,甚至还在别院住下。

    楼昭钺心里窝火,头一遭那般不理智,将人抵在墙角一面质问一面强吻,连同心里话一并说了出来。

    “——你与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勾肩搭背之时,可有想过自己是有男人的?”

    情绪传达得太过强烈,迟钝如吴戢都察觉到异常,小心翼翼地问:“……阿钺,你是醋了吗?”

    “开玩笑,我怎可能会醋?”

    他矢口否认,心中默念自己爱的只有连璟。可当吴戢去而复返,那股抓心挠肝的滋味再次回归。

    他也在这时方才醒悟,自己这是彻底栽了。而后又自欺欺人地想,吴戢本就是他的人,他有资格置气的。

    为防止吴戢再单独会见应叙,他拉着吴戢,从午后做到了黄昏。

    吴戢疲惫极了,试图将他推开:“阿钺,晚膳我还要招待子杰……”

    楼昭钺抓住他推搡的手,不依不饶道:“我自会替你招待他,你不必再去了。”

    吴戢动了动眼睫:“那你……是承认自己吃醋了吗?”

    “嗯。”这回他没再否认。

    吴戢便笑了:“……傻瓜,子杰他只喜欢女子。”

    楼昭钺低首,咬了口他柔软的唇瓣,“那也不能背着我和他勾肩搭背眉来眼去。”

    吴戢仰头在他唇上回了一吻,像哄小孩一般说道:“好好好,不让他碰我了就是……”随即打了声哈欠,疲惫地合上双眼睡死过去。

    应叙在别院期间,倒是很识趣地没搅和他们二人世界。只吃了几回新鲜爽脆的瓜果蔬菜,就悄无声息地告别,临前还在房中留下一笔银钱,道是上门叨扰的赔礼。

    那笔钱吴戢自然没用,而是好生将其存放,说往后再归还。当夜楼昭钺就借题发挥,折腾得他又是阿钺又是哥哥又是郎君地叫唤。

    日子过得既简单又充实,直到南域来信,得知连璟亡故,震惊,心痛,将他的思绪占据。

    他在床上辗转反侧,最后还是决定提前攻入南域皇宫,势必将连璟尸身带回。

    “空青,我有一事……”

    “我知道。”吴戢眼底含着不舍,语气却坚定不移:“小璟这一生,过得实在太苦了。过去是我不好,不该对他心存怨恨。他定是厌恶宫里的一切,才会选择自戕结束此生。将他尸身带回来也好,他应该很喜欢这外边的山与水,当初才会在凡界定居。届时寻一处美景安葬,他泉下也走得安宁。”

    他这般一说,不舍的人反倒成了楼昭钺。

    似乎自他们二人相识,都是吴戢在原地等他。堂堂国公府公子,因他而被逐出家门,没名没分地跟在他身边,受了多少苦、流了多少泪。

    相处多月,他好似就不曾对吴戢许过什么誓言。

    于是他抱住吴戢,在唇上深深亲吻。

    “此次若能平安归来,我必娶你为妻。”

    此言一出,吴戢眼中被无尽的温柔取代。

    “去吧,我等你。”

    当晚,他召集楼兰旧部,带上自告奋勇的阿瑟等人,连夜赶往妖界南域。

    收复楼兰,助阿瑟平定南域动乱,登上妖皇之位,促进两域发展,七年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过去了。

    “臣等恳请陛下立后。”

    他刚有了坐下喘口气的机会,便有臣子上书请求立后。

    他揉了揉眉心,反问:“今夕是何年?”

    身侧的总管颤颤巍巍地走来,低声道:“回陛下,今夕乃妖历七万三百十三年。”

    他顿时如梦初醒——

    试问,凡人能有几个七年可等?

    “我家公子早在七年前,就被老公爷接回国公府了。”

    话别吴家别院的小厮,楼兰昭钺移步国公府。

    红绸布、红窗花、红绣球、红灯笼等装饰撞入眼,国公府似有大喜事,来来往往的婢子家丁脸上却无多少喜色。

    吴戢孤身坐在窗前,持笔沾墨,在纸上一笔一划写着什么。

    楼兰昭钺捏着隐身诀靠近一瞧,方知纸上写的是他的名字:楼昭钺

    而偌大的书案,同样题有“楼昭钺”三字的白纸,早已堆积如山。

    他面色苍白,形销骨立,不时咳上几声,仿若风一吹就要倒下。与七年前的他天差地别。

    一旁研磨的忍冬实在看不下去了:“……公子,咱别写了,楼公子他不会来了。”

    “我知道。”吴戢看着笔下的字,喃喃自语道:“写完今天,我就忘了他。”

    七年复七年,七年何其多。

    这七年间,他不断在纸上写下楼昭钺的名讳,就是生怕有一天会忘了他。

    相思成疾,药石无医,他已时日无多了。

    阿钺,莫怪我没等你。而是我……没那么多七年可等。

    他拿起案上一捧题有楼昭钺名讳的纸张,起身,走向不远处的火炉。

    一张张纸,在跳动的明火中焚为灰烬。明亮的火焰,却照不亮他晦暗的双眼。

    “咳……咳咳……”

    焚烧出的青烟,呛得他咳嗽不止。他咳得剧烈,仿佛要把心肺都咳出来。忍冬快步上前,将他扶回书案前坐下,伸手帮他拍打背部,眼中是化不开的忧愁。

    待吴戢气顺了,忍冬方道:“公子,药该煎好了,小的去给您端来。”

    “去吧。”

    忍冬刚走,房中烛台的灯光忽一暗,好似有缕清风拂过,窗边的竹帘都“啪啪”作响。

    吴戢以为窗没关好,起身正要去合上,却闻身后传来一道轻轻的呼唤。

    “空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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