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关，你先回去休息吧。”

    林枫朝关海山挥挥手，对方把手里的本子放在桌上：“提示给你留下了啊。”

    “恩。”

    关海山有些忧心忡忡的离开，但他也知道自己帮不上忙，而且实验室有些机密林枫也不让别人知道。

    许海安拿起本子看一眼，上面写的就一句话，就是关海山不断重复嘀咕的那句话。

    “你在担心自己又会忘记，所以让关海山一直念叨吗？”

    “对。”

    许海安起身去拿了几样工具，一边测量林枫的身体数据一边说道：“你上次跟我说了那些事之后，我就一直在想，那个声音如果真的是一种‘呼唤’，或者是想传递某些信息。那接收者是谁呢，接收者是否也存在于那片空间裂隙里，或者从另一个角度去想，接收者也可以像你一样，从物质世界进入到裂隙去获取那段信息。”

    “我也有这种猜测。”林枫思考了一会儿，点头道：“所以你认为，我能在那片裂隙里找到些线索？”

    “恩。”许海安看了一眼仪器上的读数，继续道：“我们假设裂隙是一个通讯频道，既然有人在里面发起呼叫，那就说明频道里该有接收者，至少呼叫者是这么认定的。你如果能把他找出来，也许就能找到答案。”

    林枫看着检测仪器上跳动的读数，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人类就是那个接收者？我第一次听到那个声音的时候，还没有获得进入裂隙的能力，它是直接出现在我脑子里的。”

    许海安思考了一会儿：“未尝没有这个可能，毕竟……”

    他说到一半又停下，露出了思索的神情。

    “毕竟什么？”

    许海安抓了抓脑袋，神情有些焦灼：“我本想说毕竟你能听见，那别人也可能可以。但是我转念一想吧，你不一样，你完成过时空旅行，你有的东西，别人可没有。”

    林枫叹了口气，心里有一股说不出来的烦躁与不安。

    这一刻，重生仿佛不再是单纯的馈赠，伴随着这份神赐之物的是无数秘密，以及可能存在的危机。

    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在干涉自己的记忆？

    他潜意识里感觉到自己可能落入了一场危机之中，连认知都在不经意间被某些存在所篡改。

    但他却找不到任何线索，无法发掘背后的原因，有力也无处使。

    人类恐惧于未知，更何况那个未知还在试图对自己施加影响，还是不好的影响。

    “我现在甚至都开始怀疑，还有更多的记忆和认知已经被篡改。”

    林枫咬着牙，有些愤怒又无力地说道。

    一锅大粥里看见了一颗老鼠屎，那食客总会忍不住去怀疑没看到的地方还有更多的老鼠屎。

    但他又无法确认，因为这是来自精神层面的‘篡改’。

    就像是一台绝对封闭的电脑，系统出现问题只能自己杀毒，外人无法介入。

    可是作为系统本身的自己都已经被影响了，还怎么判断哪些地方存在问题?

    “很有可能。”许海安颇为赞同，“你必须重新审视自己的记忆……来，抽点血。”

    林枫拉开袖子任由他给自己抽血，眉宇间满是无法化开的不安。

    “你别那么担心，至少它现在还没威胁到你的生命安全。”许海安出言安慰道。

    林枫看着自己的血液进入针管，突然抬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害怕吗？”

    许海安和他对视一眼，等待他解释。

    林枫抓住许海安手里的注射器，将刚抽出来的血重新推回自己的血管里：“这是我的血，抽出再打回去没有什么危险，但如果这只是我们所以为的呢？它如果在暗中被掉包，我的身体还能正常吗？血液可以被调换，那器官呢，那其他组织呢，那灵魂呢，我还是我吗？

    这具身体是26岁的我，但里面住着的灵魂却是五年后的我。但这只是我根据记忆推导出来的，只是自己认为的，如果这一切都是别人篡改过的，我又要怎么去确认？如果我所认为‘我’，从头到尾都是假的，那我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许海安很快明白了林枫的比喻，也明白了他的恐惧来源于何处。

    他拔出针管一屁股坐下，皱眉说道：“冷静点，我不确定你到底还能不能套用普通人类的那一套，但我很担心你因为这个问题而陷入自我怀疑，否定自我的一切，逐渐走向认知崩溃。”

    这个问题几乎无解，一旦开始怀疑自己的存在本身是否是真实的，那一切认知都可以被推倒被否定，很多精神病都是这样诞生的。

    这是心魔，来自于人类自我认知本身的问题，医学手段几乎无法提供任何帮助。

    林枫张开手，破开一道空间裂隙，让那片最纯粹的黑暗呈现在许海安面前。

    “许博士，我进行空间跳跃需要坐标，但如果某一天，我在自己无法确认的情况下，从一段被人篡改过的记忆里提取出错误的坐标，你觉得会发生什么？”

    许海安的脸色再次凝重，缓缓说道：“孤舟无法返航，永远迷失在错误的空间里。”

    “对。”林枫猛然合上手掌，粗暴地攥灭那片裂隙，激起的波澜在周围的空间快速激荡，“我踏马现在甚至怀疑，我能这么快速晋升是有人故意在引导我进入那里！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让我迷失，所以给了我航行的能力。”

    在被射线影响之前就获取了能力，并且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就晋升到了这种层次，这个问题一直是林枫感到奇怪的地方。

    为什么他可以重生，可以穿越，可以跟别人不一样，为什么……是他？

    他坚信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命运里的馈赠，也许早就标定好了价格。

    如今发现自我认知里的问题后，彻底点燃了他对这份馈赠的怀疑。

    也许他已经逐渐窥见了这份馈赠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