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青青从小就怕鬼，一到晚上就会脑补很多，但人她是不害怕的，坏人也没有鬼可怕。

    所以听到是个人的声音，童青青反而没那么害怕了，对方似乎也能感觉到是个女孩子，继续说：“我被人打了，救救我。”

    这下童青青更能确定了，说话的人是卫子胜。

    “卫子胜？”

    “童青青？”

    确定对方是熟人以后，童青青的胆子就大了起来，赶紧跑过去一看，还真是卫子胜啊，他身上被人打了不知道多少下，一摸上去就是黏糊糊的血，童青青就碰了一下，立马就缩回去了手，见卫子胜连站都站不起来，吓得差点哭出来。

    “你怎么样，被打到哪里了？”童青青想到了什么，立刻就警觉了起来：“脑袋，脑袋有没有被打到？”

    卫子胜的声音很艰难：“都打在我身上了，刚才有一棍子打到了我的腰，现在使不上力，你能不能出去喊个人过来，算了你能不能报个警？”

    都这样了，不是应该先送去医院吗？

    童青青犹豫了一下，在搀扶他起来和去报警中间艰难做了个选择，丢下了一句“你等等”，就跑了。

    现在是夏天，晚上躺在这里不是很冷，卫子胜也没什么好怕的，这些人不是想要他的命，临走之前抢走了钱包以外，也没有别的动作了，时间太久了他不确定童青青到底去干什么了，她不至于跑掉了吧，卫子胜胡思乱想着，在那一瞬间甚至都联想到了童青青是不是也被坏人给打了，他头上冒了一头冷汗。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正胡思乱想着，传来了脚步凌乱的声音，卫子胜听出来是有人过来了，还抬着担架，打头的人是童青青，身后那些正是附近医院急诊中心的，救护车开不进来，只能用担架把人抬走，见到卫子胜还醒着，而且还有意识，童青青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卫子胜被这个医院转去了更好的一家医院，说是脊椎受伤，必须进行手术，脊椎受伤如果很严重的话，搞不好会瘫痪，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回家里，柳绵绵专门从北京飞了回来，卫轩也过来了，连在外地拍戏的卫子源都回来了。

    这个时候童青青才知道，原来卫子胜折腾这些不是因为没钱。

    “怎么回事，派出所的过来没有，怎么说？”柳绵绵看着病床上的儿子问。

    警察来做过几次笔录，卫子胜的回答都一样，那天他从滨海回来，抄近道回宿舍，半路上就被人打了，他一直感觉对方是认识他的，因为那天他身上带着几千的货款，对方打了他以后，抢了货款就跑了。

    幸运的是没打到头，不幸的是有一棍子刚好敲到了脊椎。

    为此柳绵绵请来了全国最有名的专家们飞刀会诊，就是怕这孩子留下个什么后遗症。

    “说是不确定是惯犯还是我惹到人了。”卫子胜回忆了那天的经过，干的很利索，临走之前还不忘抢走钱，现在警方说一点线索都没有：“如果说是寻仇——”

    柳绵绵眉毛一挑：“你惹到什么人了吗？”

    卫子胜懊恼的说：“可能我生意做大了，惹到外面开店的那些了吧。”

    直到现在柳绵绵两口子才知道卫子胜的地摊生意做的多大，学校里面的日用品几乎都被他们包了，或多或少会影响外面店铺的生意，加上他没什么运营成本，宿舍就是仓库，人工就是宿舍这几个人，进货也是从刘幺姑那里拿的，都是源头货，薄利多销卖的很便宜，在学校学生中很有口碑。

    之前还有人举报过卫子胜，所以后来卫子胜索性找学校租了个仓库，货都放在仓库里，做的就更大了，连周围几个学校他们也过去摆摊，生意做的如火如荼，在这几个学校里面也很有名气。现在不占用宿舍了，就算别人眼红也没什么办法。

    卫轩这次是动了大怒，不过他不像别的家长那样指责自己儿子，儿子靠着勤奋赚钱，有什么错，不管那些人是眼红卫子胜故意设局，还是拦路抢劫的，都不是卫子胜的错。

    “你放心，爸爸妈妈请了最厉害的医生给你做手术，刚才医生看了片子，说问题不大只要休息好了，就不会有很严重的后遗症，倒是这次救你的人，你得好好感谢感谢人家。医生说要再晚一点，或者没处理到位，这个手术的难度会大很多。”

    原话是如果当初贸然搬动了伤者，造成脊椎二次损伤，造成更严重的后果，说不定真的会瘫痪。

    听到“瘫痪”两个字从医生口中轻描淡写的说出来，一向坚强的柳绵绵差点晕倒。

    卫子胜突然想起来，那天黑暗中瑟缩着的女孩，尽管她很害怕，但还是努力去奔向远方，那天是她给了他希望。

    ————

    听说是一个女同学帮忙叫来医生的，柳绵绵跟卫轩专门找到对方感谢她。

    给了一个大红包，但童青青红着脸拒绝了，她连连说不能收，都是同学，收了钱像个什么样，拒绝的很坚决，柳绵绵也不好再给，但她要请童青青吃饭，这次她没有拒绝。

    卫轩觉得这孩子进退有度，又会给对方留面子，又不至于让自己尴尬，为人处世挺有一套的。

    “卫子胜好点了吗？”送人到了医院以后，一直等到卫子胜父母来，童青青才离开，因为他家里人多又乱糟糟的，后面她就没过去了，听同学们说，卫子胜还要送个手术，班上传什么的都有。

    这几天没睡好，柳绵绵脸上满是疲惫：“手术安排在了明天。”

    又聊了一会儿，听说学校这段时间勒令学生不许往那边去，然后又有院办的老师过来慰问，表示这次期末考试不参加也没什么，等开学了再补考就是，当然如果卫子胜能赶得上开学的话。

    其实学校对卫子胜这小生意也颇有微词，有些老师性格比较保守，觉得学生就是应该学习，但现在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说这种话，学校甚至怕家长闹事，派来了专人跟踪这件事，见家长也是好说话的，甚至都没找学校索赔，才暗暗松了口气。

    这件事情造成的影响力的巨大的，因为事情发生在学校的原因，南大还自检了，主要查有没有人跟卫子胜平日里有过节，这会儿报复他，学校还有两个老师因为这件事情被停职。

    卫子胜的手术动下来了，听到很成功的话，卫轩夫妇松了一口气，然后柳绵绵就开始给卫子胜补身体，医院附近没什么合适的房子可以租，索性住在卫兰家里，一天煲两次汤，卫子胜现在还不能下床，尿尿都要人接，虽说请了护工来照顾，但自尊心还是很受伤的。

    “妈妈，我不想喝汤了，虽然我没上称，但也知道重了不少，别一出院就成了个大胖子。”

    “你没听医生说吗，手术以后要补充营养休息好，才能恢复的好，你现在啥也别想，就给我好好休息，给我养好了，等半个月你就能下床了。”

    幸好脊椎的伤不是很严重，不然真要瘫一辈子，这孩子的未来就是毁了。

    柳绵绵在医院见过那些摔伤的，或者是意外受伤的，有些年纪轻轻就只能躺在床上，有个男孩子刚从国外回来，坐朋友的车出去玩，没系安全带，被车一撞整个人从车窗里面飞了出去，后背刚好撞在护栏上，整个人都瘫了，也是从国内请的顶级专家会诊，动了两次手术都失败了。

    男孩子家里还挺富裕的，但也扛不住这样大的压力，他父母刚开始每天还在医院守着，时间久了就变成三天一次，一周一次，最近只打钱过来，反正医院有护工守着，被父母放弃了，那个男孩子就像是枯萎了。

    卫子胜听护工说了他的故事，就再也不说让妈妈不用每天来的话。

    他还是很害怕跟那个人一样的。

    学校放暑假的时候，卫子胜也能够下床走动了。

    陈涛他们几个来看他，顺便把班上凑钱给他买的礼物也带了过来。

    大家都知道卫子胜家里治病没找学校要钱，父母去学校了一次，也只是跟老师提能不能延迟考试的事，学校的老师也松了一口气，学校的经费也不是很多，听说卫子胜家里条件不是很好，这种治疗要花很多钱的，学校一般是这样，如果家长不提，他们也是不会主动赔偿。

    柳绵绵跟卫轩是经过再三的思量，没有找学校赔偿，第一那条路虽然是在学校里面，但跟学校的关系不大，那天确实是老三大意了，就连老三自己都觉得是被人记恨上了，有人在寻仇，第二就是他们请来了太多的专家，进口的药物和器材也用了好多，如果要申请学校赔偿治疗，拿不到多少钱不说，自家这样大手大脚的花钱治病，搞的跟敲诈学校一样，况且这点钱对他们家来说真不算什么。

    卫子胜不知道的是，为了保证他手术的成功率，柳绵绵请来了全国最顶级的专家，连手术方案都做了好几个，从国外进口来的器械也是全球最顶尖的，所以术后卫子胜没受太大的苦，很快就恢复了过来。

    大概半个月，他就能起身走动走动了，但医生的叮嘱还是尽量卧床休息，除了上厕所，卫子胜很少起床走动。

    刘奎山说：“你住院了以后，我们也没闲着，我们去查了佳佳超市。”

    卫子胜精神一震：“跟他们有关系？”

    难怪这段时间这三个没来，还以为他们忙着考试和生意，连他这个兄弟都不记得了呢。

    警方受理了案件，但也没查出来什么东西，后来逮到了个附近的小混混偷东西，抓去派出所的时候对方还以为打人的事情露了馅，索性什么都招了，这才牵扯出来了一堆人，陈涛几个就顺着线索一直查，查到了对方的大哥，那个人跟佳佳超市的老板是同乡，彼此之间还经常有往来，于是他们跟警方也提供了这个线索。

    但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警方也带走佳佳超市的老板去调查了，并没有调查出所以然来，陈涛他们三个就盯着佳佳超市的老板，三个人又要应付考试，又要盯梢，也没时间来看卫子胜。

    王贺说：“我们跟了十来天，发现那个老板有个姘头。”

    说出来自己还蛮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头：“那个姘头在舞厅里面跳舞，我们就让陈涛去跟她搭话。”

    三人里面长得最帅的就是陈涛，但三人都没有跟女孩子打交道的经验，也就是今年陈涛穿衣打扮洋气了些，换以前也是一副土得掉渣的样子，别说找舞女跳舞了，就是去街上勾搭妹子，也没人愿意搭理他。

    但看看刘奎山跟王贺，一个黑一个矮，穿上龙袍都不像太子。

    陈涛被闹了个大红脸：“你们两个可真是有义气，这个时候把我丢出去，尽会欺负人。”

    兄弟为了自己都献身了，怎么办卫子胜好感动，挣扎着起来拍了拍陈涛的肩膀，人笑的一抖一抖的说：“真是辛苦你了兄弟，为了我你，哈哈哈哈啊——”

    怎么办今天太可乐了。

    ————

    卫子胜忍不住笑，但又跟自己说不能笑太厉害了，他的脊椎还需要休息呢。

    于是憋着一口气，又不敢笑出来。

    然后这个案子就破了，说是佳佳超市的老板做的，也可以说不是。

    卫子胜做生意以后，佳佳超市受了些影响，这个老板很不爽，跟人喝酒的时候“无意中”提了一嘴，结果就让他的小混混朋友盯上了卫子胜，也怪那天卫子胜赶时间，回滨海的时候抄了近道，这帮小混混是冲着钱去的，但多少也有佳佳超市老板引导的作用。

    这种案子，要是放在后来根本判不了，但九十年代判案多少讲究点主观性，是好处也不好，像这种证据链上面没有订死的案子，那个老板被逼问了几句，就说了实情，他确实心里存着气，想招人去整一下卫子胜。

    明知道朋友是混子，又故意引导对方去整人，跟他使唤的也没什么两样了。

    于是这个案子就这样判了下来，佳佳超市的老板要去坐牢，家里的女人还要跟他离婚呢，超市最后归了这女人，卫子胜在医院一躺就是三个月，除了陈涛他们三个偶尔来看看他，也就是童青青偶尔过来。

    跟妈妈吵了一架以后，童青青就没打算回去过暑假了。

    在这边找了几个家教，开的待遇还不错，学校食堂关了，但宿舍还是开着的，她就住在学校，周日学生不安排补习，她也就不忙，偶尔去看一下卫子胜，之前猜测卫子胜家里条件不错，但听说治病也花了不少钱，卫子胜看上去就更穷了。

    “你多久才能出院？”童青青带了半个西瓜来。

    卫子胜在医院住了一个月，早就待不住了，但他大姑不让他走，也就只能住在这里多观察几天，今早上医生总算是松口，让他回去躺着，为了看着他，卫宁都专门从北京回来了。

    “明天就能出院吧。”卫子胜吃着别人切好的西瓜，有意无意的问：“你呢，暑假怎么没回？”

    童青青没说妈妈催她去姨妈家住的事，毕竟那是自家的事情，说出去好像在诉苦一样，轻描淡写的说：“有点远，难买票。”

    卫子胜露出个了然的神情：“那你留在学校做什么？”

    童青青说：“做家教。”

    卫甜姐在北京也做家教，做的风生水起的，卫子胜想着哪天去问问她，做家教是不是有诀窍什么的，为什么卫甜靠着家教好像都能赚不少钱，可童青青看上去好穷啊。

    童青青是不赚什么钱，她找了两家家教，但对方也不是天天补习，加上两家住的都比较远，每天只能去一家，加起来的价钱也只够她在这边的生活费的，不过童青青也很满足了，总比免费给周文萱补习，还要遭她白眼的好，好歹还有钱呢。

    气氛突然就安静了下来，卫子胜不知道自己该跟童青青说什么，总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吧，又怕说出来尴尬。

    第二天是卫子胜办出院的日子，卫宁来接他。

    一见面卫宁就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为了小三哥的这个伤，她整个暑假都在跑东跑西的，出院这天柳绵绵给了她一辆车，她开着车战战兢兢的跑来海城，停车的时候还把车给磕了，现在心情很不好，冲着卫子胜就一顿骂骂咧咧。

    卫子胜以前就最怕姐姐，全家三兄弟每个都很怕姐姐。

    “以后还敢不敢干这种事情了，从小就跟你们讲，晚上不要往那种地方跑。”有一次柳绵绵抄近道，就差点碰到人贩子，那一次王文媛还被抓走了，万晗甚至都种了一枪。

    卫子胜后面想想就觉得后怕，觉得自己怪不长记性的，妈妈遇到人贩子的那一次，在滨海特别轰动，破获了那个案子以后，妈妈还得到过奖励呢，怎么他就忘记了，被骂的垂头丧气的时候，童青青刚好来了。

    看见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在凶他，他低着头很乖顺的样子。

    是对象吗？

    应该是对象吧，童青青尴尬的不知道站在哪里才好了，冲着卫宁挤出来一个微笑：“我是卫子胜同学，你不要误会啊。”

    主要是怕卫子胜对象迁怒他，万一两人吵起来了呢？

    卫宁一怔，看了卫子胜一眼，又看了人姑娘一眼，就没继续念叨了，老三现在也不是小孩子，多少要点面子，没看人家姑娘都被吓到了吗？

    “没事儿没事儿，你来送他出院？”卫宁摆摆手：“要不去我家玩儿？”

    童青青被吓了一跳：“不用不用，我怕他出院需要人拎东西。”

    见卫宁已经把东西都收拾好了，觉得自己今天就不该来，没看陈涛他们几个都没来吗？

    童青青待了一会儿，帮忙收拾好了就落荒而逃。

    回去的路上，卫宁从后视镜里面看老三，嘴角一直都在笑，笑的卫子胜心里头慌慌的，摸了摸自己的脸，他脸上有东西吗，不然姐姐怎么一直都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