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究还是来了么？

    陈老淡淡回眸瞥去，黑发飘舞的男人，就站在他身后。

    他举起手掌，凝视上边不断扩散的裂痕，说：

    “‘崩坏’……之类的力量么？”

    “早在很久以前，我就觉察到有一股潜在的力量在发展。”

    “不对，是‘数股’。”

    “从那时我就在想，原来这个世界，也有可以不断成长，最终能动摇我的存在啊。”

    “只要留够足够的时间，一代又一代人的献祭下，终究会有最为杰出的那几人闪耀出来，成为劲敌吧。”

    “若是以往，乃至现在，恐怕迅速就会被我出动，提前斩杀了吧……”

    “只可惜——”

    陈老彻底转过身，对林深说：

    “——凑巧是最先到此的你，选择了一个好时代呢。”

    咯嚓。

    扩散在他脸上的裂痕模糊抽搐，猛的终止了下来。

    庞大的气势在陈老身后扩散，风猎猎舞动，让他须发都飘飞起来。

    陈老负手而立道：

    “神灵境，很不错，还是大圆满。”

    “你这个年纪，休说这片天地，就是整方宇宙虚空，天赋与你可媲美之人，都不出一掌之数。”

    “想必你也拥有了奥能吧？”

    “只是……你可曾听过，越是复杂玄妙的奥能，就越难掌握，同时‘进阶’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

    他伸出一只手臂，顿时有紫色神晶从皮肤表面钻出，带着黑色，缠绕在点到眉心的右手背上。

    轻轻说：

    “一亿年等待，五千万年积累灵智，一千万年获得力量……又花了整整两百万年的征战，才最终圆满的‘我的力量’……”

    “你真的自信，可与我匹敌么？”

    轰！

    话音刚落，庞大的压力袭来，直接使林深身形不稳，像扇蚊子那样，被从空中猛甩到地上。

    “哦呀？”

    稍微用力抬一下手掌，却发现抬不起来。

    “别做梦了，小辈。”

    空中的陈老，依旧保持负手而立的姿态，高傲无比。

    “这就是‘威压’。”

    “甚至没有攻击轨迹，完全是虚空凝聚下，天地威压施加于你的结果！”

    “也就是说，从现在起，直到你死，都不可能动弹一下！”

    “是么？”

    林深不信邪，猛地一发力。

    结果是咔嚓一声，自己的骨头直接被扭断。

    “愚蠢。”

    陈老摇着头落回原地。

    缓缓走至林深面前，说：

    “在我曾经拥有的生命里，像你这样修为的人，真是不知杀了多少。”

    “拥有修炼的天资又如何？”

    “在‘质’上发生了区别，任何‘量’都无法弥补！”

    “我从最开始就有所察觉了。”

    “你在塔里，那堪称‘生死人肉白骨’的手段，恐怕是某种极为逆天的恢复奥能吧？”

    “只可惜……”

    陈老露出狞笑。

    “在这‘一动不动’的现在，到底是你的恢复力更强，还是我能率先一步撕裂你的躯体呢？”

    陈老眼睛爆发出幽幽紫光，顿时，施加在身上的威压强了数倍。

    就连‘破灭碎脸之眼’，在他身上留下的，本应永不可磨灭的毁灭之核，居然也一点点收缩，有了痊愈的迹象。

    咯嚓。

    无论是丹田，轮海，灵魂还是全身，都传来不堪重负的挤压感。

    与此同时。

    咚！

    大地在颤动。

    遮天蔽日的阴影，不知何时降生，也不知自何时起，压盖在林深的上空。

    “‘黑山羊’啊……”

    陈老颇怀念地，抚摸着身旁巨物的皮毛。

    浑身散发战栗气息的黑山羊，这可以毁灭众生的怪物，居然温顺的在他身旁俯身。

    像狗一样期待主人的宠幸。

    ‘黑山羊’。

    无数宗教典籍中记录的怪物，被誉为‘不祥之兆’。

    单是一次出现，就意味着取之不尽的灾厄，哪怕一个族群灭绝，这种毁灭都未必会停止。

    黝黑硕大的犄角直通宇宙，角尖缭绕的‘云端’，居然是以‘虫洞’为引。

    庞大的蹄子践踏在天空，每一下，都会带来星河撕裂，与无数人形神俱灭。

    它本身就是‘诅咒’的化身。

    也是炼狱之王以及魔将们的专属坐骑，拥有整片宇宙最顶尖的毁灭力量之一。

    “现在……”

    陈老温柔的看着自己从前的同伴，轻声低语。

    自己逝去后，它当然也没能善终。

    不仅逝去了绝大多数力量，如今召唤出来的，也只是骨骸凝聚，仅有少量皮毛留存的空壳而已。

    “但即便如此，也够了……”

    “不能浪费太多时间，不然，这片世界都会毁灭！”

    他怜悯的看了林深一眼。

    天才殒命，无论何时，都是让人痛心的场景。

    这对拥有了‘人性’的陈老而言，当然也一样。

    “想得美！”

    林深心念一动，想要召集亡者，却被五把飞速插出的尖刀贯穿四肢，强制打断了术式流动。

    陈老冷漠的望了他一眼，然后缓缓转过身，低语道：

    只是不可不为之。

    “招来……”

    他以右手点天，独孤向上。

    源自天地间，以及更远处的诅咒能量，都一一滋生，黑化了那根食指。

    猛然间，陈老对天地一抓，浓郁的紫光在掌中凝聚。

    正色大喊：

    “六合咒术！”

    六合咒术，即便在炼狱魔将里，也是仅有两人掌握的至极杀招。

    引天下诅咒，无论有记载的，还是漂浮在宇宙中的污秽为一体，形成的必死杀招。

    要破解这招，也就意味着必须逐一解开所有的诅咒。

    这难度，就和高中生解决世间的一切题目一样难。

    ‘不可能做到’。

    陈老一笑，这一击后，他便可以解脱，也可彻底高枕无忧。

    灵魂意识覆盖整个大陆的他，已经确认，目下不再有任何人能与他匹敌。

    甚至连脚后跟也摸不到。

    只要提前铲除灾厄，他便可以沉溺于自己想要的人生。

    为了它，哪怕抛弃种族之仇，哪怕抛去过去的荣耀和记忆也无所谓。

    ——因为，‘我就是我’。

    飒飒飒！！

    凌厉的气流在天空倒卷，形成一个蔓延半块大陆天空的风暴。

    他很明白，对付像林深这样的生灵，寻常的手段是没用的。

    要做到百分之百的击杀，或至少是‘百分之百的封印’，就必须用寻常杀招以外的手段。

    此外——

    “再做一道‘保险’好了……”

    陈老身体‘刷’的一下消失在原地。

    下一秒，就出现了已经被死死压在地上，大地龟裂的林深身边。

    作为施术者，他当然可以不受‘威压’的影响，但空气的模糊抽搐，却也使两人的身体更为梦幻。

    陈老向下张开手掌，汇聚一小片宇宙力量的‘诅咒污秽’，就化为一个光球，源源不断钻入林深四肢百骸。

    与此同时。

    一把双向分叉，古铜色泽的长刀出现在他手里。

    ‘断灵之刃’。

    被这把刀砍中的人，会在切断肉身的同时，阻断一切‘能量’的流动。

    身体里残存的‘意识’无法回流至大脑。

    只要砍断头，脑中蕴藏的能量，自然也无法润泽身心。

    “等等，你是要……”

    林深瞳孔爆瞪，难以置信，自己居然有可能死在这里。

    这玩意……模拟里可没说啊！

    果然，‘本应死去的人’，就成了最大的变数么！

    他眸中凛冽，但还没有全然绝望。

    “呵呵呵……”

    陈老笑道，带着一种残忍的慈悲。

    然后，也没多说就一斩而下，将林深的头颅切成两半。

    “还不够……再上一道‘保险’好了。”

    鲜血浸到陈老脸上，却没有丝毫动容。

    拎起那颗仍受着威压，血流不止的头颅后，他没有停止，继续一刀刺到大脑深处，将脑组织完全绞碎。

    哗啦啦的，顺着颈部的伤口流到地上。

    然后，身体也受到同等待遇。

    与修炼有关的部分，被完全捣毁、吞噬、吸收。

    蕴藏在意识里的亡者魔兽，自然也因来不及放出，伴随林深意识的销毁彻底抹灭。

    “真是难看啊……”

    “刚才，你说要杀谁来着？”

    陈老拎着林深空洞无神的头颅，只是浅笑。

    面对这种对手，他不可能放过一丝机会，当然也不会大意半分。

    就算已经感觉不到生命体征，只要这具肉身还在，就不算结束。

    补刀，就要做的完美一点。

    于是……

    沙沙沙……

    炼狱之焰，从他手心开始散发，一点点焚烧向林深的头发，筋骨，血液。

    直至烧却所有，一切都化为残渣与骨粉。

    落在脚下，踩碎践踏。

    “呵呵……”

    陈老扶着膝盖缓缓站了起来。

    结束了。

    他已经确认。

    这片天地间，都不可能再会有‘林深’的一毫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