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祝妹妹得偿所愿了。”

    风卿婈轻笑一声，又好似反应过来什么一样，说：“哦，不对，现如今你也称不上我妹妹，合该叫你一声姑娘才是。”

    丢下这刺心窝子的一句话，她利落地挑起车帘翻身下了车。

    风云瑶死死瞪着她的背影，眼眶通红。

    然而回到尚书府里，面对风夫人略带责备的眼神，更是气得七窍生烟。

    风夫人坐在圈椅上，拧着描得细细的眉，冷声问：“怎么连你舅舅出手了，还是一个侧妃？你为了北冥玄，不惜连自己的声名也不要，费尽心思也是一场空，反倒是风卿婈，从玄王妃成了太子妃，呵……”

    人和人就是不一样！

    “可见玄王无心封你正妃，如今看眼你肚子要大起来了，这个侧妃是不当也得当。你当初若能听我的话好好择一门婚约，风风光光出嫁难道不好吗：用得着如今这般憋屈？”

    风夫人一来心疼女儿，二来又责怪她与北冥玄无媒苟合的事情，言语间自然带上了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落在饱受白眼的风云瑶眼里，分明是如今旁人笑话她不够，连自己母亲也要来踩一脚。

    风云瑶顿时气得落泪：“我为什么费尽心机还被封为侧妃，难道不是拜母亲你所赐吗：我如今是个连身世都不清不楚的人，走出去头都抬不起来，能被封为侧妃，还是我的荣幸呢！”

    “你！”风夫人哑口无言，当着下人的面被自己女儿揭了短，不由又有些恼怒。

    风云瑶此刻筋疲力尽，心力交瘁，也无心与她吵架，只是冷哼一声说：“就算是侧妃又如何，玄王殿下英武有谋，哪里是太子能比得了的，将来以后，还不一定怎么样呢。”

    这本是众人都心照不宣的话，没想到她却这样说了出来，还挺洋洋得意的，风夫人顿时不知道这个女儿是聪明还是蠢。

    她苦恼地抚了抚额头：“罢了吧，圣旨已下，已成定局的事情，再争论也无济于事，你今日劳累了一天，好好去歇息吧。”

    风云瑶淡淡地嗯了一声，退出了风夫人的房间，沉闷的心思却因着自己刚才的话而微微放晴。

    的确，永宁帝膝下皇子不多，一个麟王已经被永宁帝所厌恶，无缘那个位置的，而太子虽为一国储君，却是德不配位，只有玄王殿下，似乎才是最适合那个位置的人……

    这样想着，她竟然轻笑出声了。

    跟在身边的丫鬟就看着风云瑶阴沉的脸骤然笑颜如花，硬生生打了个寒战。

    “小姐，当心脚下台阶。”

    “嗯。”

    风云瑶下意识扶住自己肚子，只觉得一时间，自己真是这世界上最幸福之人了。

    人的眼光果然不能局限在一处，要放长些才好，眼下屈辱，不过是过眼烟云之事，端看自己能不能想开得了。

    英落苑里，相比风卿婈的愁眉郁闷，两个丫鬟则是很开心。

    荷儿左看右看就觉得自家郡主真是个有福气的，弃了玄王妃的位子，居然还得了太子妃的位置，果然郡主就是生来的贵人。

    荷儿如此便罢了，连明玉脸上也是满脸的笑容。

    风卿婈看着她们俩，皱眉：“你们俩怎么那么开心？好像要嫁给北冥翊的人是你们一样，此事真值得那么开心？”

    “哎呀郡主，自然开心啊，太子妃耶，将来以后就是一国之母耶。”荷儿笑的牙不见眼：“那个玄王从前还对咱们郡主爱搭不理的，把个二小姐稀罕得跟个什么似的，哼哼，如今没了他，咱们郡主还当上了太子妃呢。”

    小丫鬟眼里话里，满满地都是骄傲。

    风卿婈：“……”

    将目光投向明玉：“不会连你也这么认为吧？”

    明玉微微一笑，思忖着说：“奴婢也觉得，太子殿下比玄王好，而且奴婢觉得……太子殿下与郡主，很配。”

    很配。

    师父配徒弟，哪里配了？

    风卿婈揉了揉额角，烦闷道：“算了，你们下去吧。”

    待两个丫鬟关上门走出去，风卿婈长叹一声，望着窗外，若有所思片刻，还是翻身下榻走了出去。

    不行，这门婚事不行，她得找北冥翊商量取消这事儿。

    明玉见不过片刻的功夫，郡主又要出去，便跟了上来，风卿婈摆摆手：“不用跟着了，我自己出去散散心。”

    明玉停下脚步，望着少女的背影，只觉得似乎郡主对今日的事情，很不赞同。

    可太子那边自不必说了，往日里她瞧着郡主分明对太子很亲昵，为何会如此呢？

    风卿婈出了尚书府，直接敲开了隔壁的门，不巧，北冥翊不在，羽行接待了她。

    两道圣旨自己传遍了，羽行看着面前的少女，没想到真叫太子殿下称心如意了，她既成了未来太子妃，羽行自然也拿出了十二分的精神应对。

    一面请风卿婈进来，一面招呼人上茶上瓜果。

    风卿婈走进来环视一圈，问羽行：“别忙碌了，你们家太子什么时候回来？”

    “这……”

    羽行想起方才，太子在宫里的话。

    “你先回府邸去，她定然会找来的。”

    他明明十分开心，可华光璀璨般的眸子里在说这话时，却染上了一层阴郁。

    羽行不解太子为何要躲着风卿婈：“殿下不见昭华郡主么？”

    太子唇畔露出一抹苦笑，寥寂道：“见，自是要见的，只不过是不想这来之不易的喜悦在片刻间如烟花逝去罢了。”

    羽行听了个云里雾里，还是听太子的话先行回来等着风卿婈了。

    “难道你不知道么？”风卿婈见小侍卫神色变幻，不由皱眉。

    “殿下在东宫有事务缠身，大约忙完了就回来了。”

    风卿婈隐约探出了一层意思，她一笑：“行，那我就在此等着他。”

    羽行悄悄退了出来，遣了个人去东宫告诉北冥翊这话。

    风卿婈在北冥翊殿内，一坐就是一下午，她百般无聊，吃了瓜子喝了茶，见北冥翊还不回来，又翻到了他的书架上，看看他平日里看得是什么书。

    北冥翊看书的风格很杂，什么史记诗集，奇侠怪传都有，风卿婈挑了一两本，打发起时间来，看着看着，她就忘了时间。

    等再次抬头时，殿内已经点了烛火，亮如白昼，而窗外，暮色沉临，黑压压伸手不见五指，还刮起了狂风，似乎要下雨了。

    风卿婈拧眉，忽然外面狂风猛地刮来，一两滴晶莹冰冷的雨滴打在她脸上。

    很快，密匝匝的雨淅淅沥沥地砸了下来。

    风卿婈有些心慌，问一旁的侍女：“羽行呢？去告诉他，若你们家太子未出宫，便不要来了，下着这么大的雨。”

    侍女点点头，很快又去而复返，说：“殿下听说郡主在等着他，执意要回来，这会儿不顾大雨，已经出了宫门了。”

    这孩子真是……

    风卿婈轻叹一声，在房间踱步起来，雨势越来越大，有席卷一切之势，就在风卿婈着急得恨不得拿把伞去接北冥翊之时，侍女惊喜的叫道：“殿下，殿下回来了。”

    风卿婈看过去，只见少年撑着伞站在门口，他身上穿着墨色大氅，衣服下摆被水晕染出一幅山水墨画，精致的瞳孔熠熠发光。

    风卿婈拿了把伞打开门，北冥翊一进来，她就往他手里塞了个汤婆子：“这么大雨，为何要赶回来，淋着了可怎么办？”

    北冥翊解开身上的大氅，他发丝有些潮湿，贴在脸上，显得面色有些苍白，他纤长的睫毛上覆一层水汽，微微扑闪间，一滴滚落下来，眸底却是灼灼的。

    “因为你在这里。”

    风卿婈呼吸一泄，不由收回了目光，北冥翊遣散了殿内的人，殿内烧了炭，温暖的气息蔓延四肢百骸，北冥翊却是拧眉。

    “怎么这么冷？”

    风卿婈这才注意到他衣服下摆都湿了，连忙要叫人给他换衣服，北冥翊却扔了汤婆子，冰冷的手握住她：“我的手好冷。”

    风卿婈：“……”

    瞧着他可怜巴巴地神情，风卿婈也不好推开，仔细替他搓手，少年的手生得修长滚匀称，她的手跟她一对比，就显得小了好多，又如何能暖他的手，只怕还不及汤婆子管用。

    风卿婈说：“先把湿衣服换了，喝些驱寒汤就热了。”

    “可是，我现在好冷。”

    少年耷拉着眼皮，眼见她要抽开手，长臂一展，竟不由分说地抱住她。

    他长手长脚的一个人，风卿婈被他抱在怀里，就小小的一只，她被他抱得密不透风。

    而他还不肯罢休，用手紧紧住着风卿婈的手，将额头放在她肩膀上，在她耳边低喃：“真的好冷。”

    这模样，简直像是个无赖。

    风卿婈无语凝噎。

    “北冥翊。”她沉下脸，叫他的名字：“我又不是汤婆子，你抱我无济于事。”

    “我现在不冷了。”北冥翊含含糊糊，又加了一句：“我很热。”

    “……”

    他额头往里蹭了蹭，风卿婈只觉得脖子处一片滚烫。

    她一惊，连忙扳开北冥翊的手，去探了探他额头，果然那里十分滚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