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朝之后，裴长龄有些急不可耐地向后宫的方向走了过去。

    蒋清昭在后面追上了他，“大舅。”

    裴长龄看了他一眼，他开口问道：“清昭，你知道你小舅有了一个孩子吗？”

    蒋清昭沉默了一瞬，他坦诚道：“……我也是昨日才得知的。”

    裴长龄停住了脚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蒋清昭顿了顿，他开口解释道：“如愿是跟清晖的女儿迟迟一起回来的，迟迟昨日回了蒋府……我原本是想今日早朝后将这件事情告知大舅的，可没想到陛下会当众封了如愿为公主。”

    他之前有设想过以陛下的秉性，不大可能会让如愿一直活在暗处，只是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把她暴露在了众人面前。

    如愿成了公主，那势必会有人好奇她的生母到底姓谁名谁。

    到了那个时候，知道旧事且心思剔透的人，未必不能猜出背后的真相。

    裴长龄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

    他停顿了一会儿，继而语气坚定地开口道：“无妨，就算有人猜出来了又如何？有陛下护着，有整个裴家当靠山，我就不信保不了一个孩子。”

    蒋清昭看着自己的大舅，心里颇有几分感触。

    在他的记忆中，外祖父对他们这些儿孙的教育一直都是以与人为善、温和退让为主的，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大舅露出如此强势的神情。

    裴长龄见外甥神色有异，他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些叹息地开口道：“清昭，大舅不是教你恣意妄为……大舅是想要告诉你，男儿存世，建功立业还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你要先学会保护自己的家人。”

    这句话，是他父亲裴修离开京城前对他说的。

    那时候他就知道，父亲虽然风光了一世，但他心里其实一直为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家人而自责。

    蒋清昭点了点头，“大舅放心，清昭明白这个道理。”

    他的弟弟妹妹都离开了京城，甚至连娘亲也长住在了河东，可他却一直坚守在京城。

    因为他希望不管到哪一天，他的家人们想要回来的时候，永远都有一个温暖而包容的家在等着他们。

    裴长龄开口招呼他，“走吧！咱们一起去见如愿。”

    蒋清昭应了一声，舅甥两个一起往凤仪宫的方向走去。

    刚踏进凤仪宫的大门，一眼就看见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正在踢毽子。

    只见她穿着一身嫩黄色的衣裙，随着毽子的翻飞，她的身体就像一只随风摇摆的花朵一样，生机盎然、朝气蓬勃，让人忍不住见之心喜。

    裴长龄的喉头有些发紧。

    这个孩子……长得实在太像长宁了。

    不仅是眉眼上的相似，就连这张扬明媚的神态都像了个十成十。

    只是那样的长宁是活在他记忆里的，已经有许多年都不曾见过了。

    裴如愿也注意到他们两个人的到来，她停下了动作，有些好奇地问道：“你们是来找堂姐的吗？”

    裴长龄走近她，在她的身前蹲了下来，“告诉伯伯，你今年几岁了？叫什么名字啊？”

    裴如愿有些困惑地看着他。

    但她能感觉得出来，眼前这个人对自己并没有恶意，因此她爽快地回答道：“我今年五岁了，大名叫裴如愿，小名叫阿圆……伯伯，你叫什么名字啊？”

    裴长龄笑了，“原来你姓裴啊！真巧，我也姓裴……我的名字叫裴长龄。”

    裴如愿的眼睛在一瞬间亮了起来，“我知道你，爹爹的大哥就叫裴长龄！”

    裴长龄笑着看向她，“这么巧啊？那我就是你真的伯伯了？”

    裴如愿点了点头，大大方方地开口道：“伯伯好。”

    说着，她从自己随身携带的小包里摸出了一块糖果，递给了裴长龄，“伯伯，这是阿圆给您的见面礼。”

    她带的那些金的银的玉的小玩意儿数量有些，光给晚辈都不够分的。

    长辈还是送些吃的东西吧！经济实惠。

    裴长龄看着这个比自己的孙女还要小一两岁的小姑娘，心底充满了柔情，“阿圆还给大伯父准备礼物了啊？那可怎么办？大伯父没有给阿圆准备礼物……要不，你待会儿跟大伯父一起回家好不好？等回了家，大伯父让大伯母给你裁好看的衣服，做好吃的美食，还给你买好多好多玩具……对了，大伯父家里还有个跟你年龄差不多的女娃娃，她的小名儿叫阿暖，你们可以一起玩耍。”

    裴如愿有些犹豫，“可我跟时泽说好了，要一起比赛踢毽子……”

    裴长龄循循善诱道：“没关系，过两天可以再回宫里来住……阿圆难道不想看看你爹爹住过的院子吗？”

    裴如愿明显动摇了，“那我跟堂姐说一声……还有，迟迟只知道我进宫里来了，我若是换地方了她找不到我会哭的……”

    “这个容易。”裴长龄指了指蒋清昭，笑着介绍道：“阿圆，这是你昭表哥，也是迟迟的亲伯父，迟迟现在就住在他家里。”

    裴如愿有些好奇地看着蒋清昭，“阿祁说他的大舅舅脸色特别黑……我看昭表哥也不黑啊！”

    蒋清昭闻言，脸上瞬间就乌云密布了。

    裴如愿恍然大悟。

    怪不得阿祁会那样说，原来是一会儿一会儿的啊！

    明明刚才还不黑，现在看起来就很黑了。

    好神奇的样子。

    裴长龄有些忍俊不禁。

    他这个大外甥的面色一向不好看，别说别人了，他这个做舅舅的有时候看了心里都发怵。

    阿圆这也算是……无知者无畏？

    蒋清昭不想跟个小孩子计较，他开口问道：“过几天我要送迟迟去河东，阿圆要一起去吗？”

    裴如愿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要去，爹爹说了，阿圆若是来了京城，一定要去向祖父和祖母请安。”

    裴长龄听了这话，颇有几分没好气，“他还知道自己有爹有娘啊？让一个五岁的孩子自己回来……自己连面都不敢露……”

    裴如愿听了这话，连忙替自己的爹爹辩解道：“伯父错怪爹爹了，是阿圆自己偷偷跑回来的，爹爹和娘亲都不知晓……”

    裴长龄摸了摸她的脑袋，并没有开口说话。

    这事儿办得……也就只有五岁的阿圆才会相信了。

    他知道长宁的心思。

    不过因为是阿圆的身世太过特殊，他有些无法开口，所以干脆让她自己来面对了。

    反正孩子这样可爱懂事，她随便说上两句话，任何人就都没有脾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