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高专全灭后，伏黑甚尔拿着天内理子的尸体顺利交了差。

    以一己之力覆灭两位特级咒术师，而他几乎毫发无损，甚至还有心情和中介孔时雨开玩笑。

    “接下来你要去做什么，继续像以前一样挥霍？”

    分别前，孔时雨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这回伏黑甚尔没有立刻回答，他抬头望向湛蓝的天空，眯了眯眼。

    “先买个像样的住处吧。”

    孔时雨一愣，“买房子？”

    这跟他所知道的甚尔会干的事情相差甚远，导致他一时有点无法接受。

    对此伏黑甚尔没有过多解释，只是随意的笑了下，转身就走了。

    毕竟深雪马上就要来找他了。

    白听了这么多年的“哥哥”，就把这个形象给维持到最后吧。

    想到这里，伏黑甚尔从口袋里摸出了手机来。

    “深雪的电话号码我记得是……”他低头拿出了手机，没有去找通讯录，而是手动输入起来。不然总觉得体现不出来他那天晚上花了三十秒背下来的辛苦。

    刚没走出两步，周围的空气异样起来。

    伏黑甚尔的手一顿，缓缓抬起头，一个不可能出现的人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

    “哟。”

    五条悟咧开嘴，浑身都沾着狼狈的血迹，仿佛刚刚从地狱之中走上来一般打着招呼，“好久不见啊。”

    “……真的假的？”伏黑甚尔吃惊极了。

    “货真价实——”五条悟撩开额前的头发，将逐渐愈合的伤口露出来笑道：“我，可精神了。”

    “反转术式吗!!”

    伏黑甚尔大为震惊，整个咒术界都没两个人会用反转术式，这个人竟然在生死的关头领悟了吗？！

    “正确！”

    五条悟几近神经质一般的笑着。

    他学着之前伏黑甚尔将一切掌握在手中阐述计划时一般，字句解说着自己掌握了反转术式的诀窍过程，冰岛一样的蓝眼里满满的胜券在握。

    伏黑甚尔的脸色难看了一点。

    “说的倒是轻巧。”

    反转术式绝不是那么容易理解和使用的术式，不然咒术师的强度早就超标了。

    这个人……不仅实力很强，头脑也聪明。

    临死前能够这么冷静的计算咒力运用，将其反转，哈。

    稍稍有点兴奋起来了，如果能将这个人彻底摧毁的话——

    “以前我也用不来，——不过临死前我抓住了咒力的核心！”五条悟整个人都处在一种极度兴奋的状态：“你的败因在于没有刺穿我的脑袋……以及，补刀时没有用那个咒具。”

    伏黑甚尔突然扬起了嘴角。

    “…败因？”

    他握着手机的手，按了一下侧边的键。

    随着轻微的喀嚓声，已经输完号码的界面全黑下来，被塞进了口袋里。

    保持着起兴的表情，伏黑甚尔转而从缠绕在身上的咒灵口中抽出「天逆鉾」来。

    “输赢，才刚刚开始吧。”

    “啊——？”

    听见这句话，五条悟张开双手仰头疯狂的大笑起来：“是吗？是哦，……说不定呢！！”

    战况一触即发。

    在禅院直毗人的视角中，深雪在开始调动影子后整个人就逐渐被黑暗所吞噬了，且外界无法干扰。他只能暂时按兵不动在外观察，好在并没有过去太久，黑影就逐渐退散了。

    深雪看起来也没有受伤的样子。

    这让他松了口气。

    不过……

    甚尔那家伙，居然真的成功了吗？

    禅院直毗人想到了扇的女儿，或许……他也可以对她有所期待？至于甚尔，且不说他现在对家族的态度，无论在对术士有多强，无法祓除诅咒依然是他的最大短板。

    深雪站在原地，想要试着像刚刚一样调动咒力。

    但就好像被重新困到了笼子里一般，挣扎着无法自由。

    她愣在了原地。

    ——为什么？

    不死心的又试了一次，结果与以前无数次重复的一样。

    她又变成了一个“废物”。

    察觉到深雪的情绪有些不对劲，禅院直毗人走上前一步，“深雪……”他想将手搭在深雪的肩上，却被骤然腾升的阴寒咒力给一惊，退了开来。

    “不要……”

    深雪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她刚刚其实还在想的……，恢复了咒力之后，她要成为十分厉害的咒术师。让诅咒们都不敢靠近她，然后离开禅院家，去找甚尔哥哥。

    但是——

    为什么只有这短短的一会？

    明明已经解除了啊。

    她不相信……一定是哪里出现了问题，是咒力输出不够吗？

    “深雪！”

    禅院直毗人就在两步之外的地方叫她，但声音却仿佛是从遥远的地方飘过来一样模糊不清，以至于深雪根本听不进去。

    异常。

    禅院直毗人吃惊的看着深雪不断上涨扩散的咒力，——好在这不是在十二月发生的事情，否则结界枯竭，力量外泄，引来大量的咒灵就糟糕了。

    到时候就算禅院家存活下来，深雪也会被高层以不安定为由带走处刑。

    禅院家没有第二个特级咒术师来保下深雪的性命。

    “再这样下去，深雪酱的身体会受不了的。”

    安倍晴明慢悠悠的开口。

    “……！”禅院直毗人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这个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嗯？”

    注意到禅院直毗人的表情，安倍晴明友好的打了个招呼。

    “呀，我是深雪酱的式神。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式神？

    原来如此。

    禅院直毗人瞬间理解了对方身上那股奇妙的违和感是什么。

    如果是式神的话，那就不奇怪了。只不过是人形又能够交流……他微晒，果然深雪继承了「十种影法术」。就是不知道她到底召唤的是哪一位式神。

    不过现在重要的是……禅院直毗人看向还在不断持续输出咒力的深雪，像往常一样严声斥责。

    “你在做些什么？深雪，静心！”

    但深雪却似乎没有听进去。

    安倍晴明的手扇在下颚抵了抵，“言语上的训斥，好像不怎么管用呢。”

    这个孩子的灵力被肆意挥霍的咒力所带出来了，如果一直这样下去，身体会首先无法承受住的。

    刚刚签订契约就死了主人，那未免也显得他太无能了。

    最简单的方式是——

    “禅院深雪，停下。”

    这句话的作用就好似强制关闸，咒力被停止了。

    深雪轻眨了下眼，缓缓清醒过来，她纯黑的眼瞳中渐渐出现了安倍晴明微笑着的倒影。

    “你……”

    “名字是最短的咒，”安倍晴明弯了嘴角，“以后不可以随便把真名告诉别人哦。”

    奇怪的说法。

    咒言师？

    但不管怎么说，在这一打岔深雪的确冷静了下来。

    “兄长，我没办法使用术式了。”

    接受这个事实之后，她就开始分析原因。

    “解除诅咒只有两个方法，正规的“和解”，或者使诅咒生效的前提消失。”想到今天星浆体的委托，深雪皱起眉：“难道是星浆体的护送出现了什么问题吗？”

    禅院直毗人皱起了眉。

    他担心的倒不是星浆体的护送，而是五条悟究竟死了没有。

    如果他切实死了深雪却没有解开诅咒的话，——那禅院家一直以来的夙愿就彻底结束了。

    夏油杰的电话只留下长久的忙音。

    打不通。

    深雪抬头看向禅院直毗人：“兄长，有什么办法可以知道高专现在的情况吗？”

    五条悟暂且不提，她有些担心杰君是否也被牵连出了什么问题。

    “嗯，我去让人看看情况。”禅院直毗人压下心中的烦躁，朝深雪点了下头，“你在这里先休息一下，在控制咒力输出的情况下再试试是否能够使用，毕竟你召唤的式神到现在还没有消息。”

    深雪看了眼安倍晴明。

    后者则朝她友好的扬了扬嘴。

    “……”她点头应下，“我知道了。”

    ……

    …………

    “你是御三家……禅院家的人吧？”五条悟微偏了下头，眼中颇有些无悲无喜的冷漠。

    所以「苍」和「赫」这些无下限咒术的招式都没有用。

    “但是接下来的，是五条家也仅有一部分才知道的招式……”

    他摆出了手势，输赢已定。

    虚式——「茈」！

    伏黑甚尔：“！？”

    他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即便有所躲避，但仍然从手臂到半个上身都被摧毁了。

    身后的建筑被轰出了一个半径一米的圆。

    这就是「最强」？

    违和感。

    「没钱的话，我可不干。」

    换做是平时的话，一定会这么说。然后很快就逃走了……

    大量的血从伤口涌出。

    这可不是忍忍就可以愈合的伤口，他也没有所谓的咒力供他去理解「反转术式」来做个彻底的翻盘。

    “你……应该已经被诅咒了，为什么？”

    已经到达了这个程度的五条悟，为什么还能使用咒力？

    伏黑甚尔有些站不稳了。

    五条悟平淡的说：

    “只是不能储存而已，那就直接用出来就好了。”

    ——哈哈。

    怪物。

    伏黑甚尔扯了扯嘴角。

    从接下这个委托起，死水一般的生活，好像忽然有了点期盼。

    想把自己曾经丢下的，到现在还在原地等他的“妹妹”带走。

    眼前这个人不仅是觉醒了的无下限咒术的使用者，恐怕还成了现代最强术师。

    想要否定他，想把他打倒在地。

    自尊心这种东西，不是早就丢掉了吗。

    目光好像透过了五条悟，到了遥远的另一边。

    一座熟悉又陌生的宅邸出现在了眼前——

    还是个小孩子的深雪用稚嫩的身体挡在他的面前，和禅院家那些人据理力争的模样。

    想到她被禅院家短暂抛弃的那个时候，两人一起被丢到了咒灵堆里时她拼了命的释放着咒力想要把危险都引到自己那里的模样……

    想到她总是灿烂的笑着，说“甚尔哥哥是最厉害的”……

    因此才忍不住想要把否定自己的禅院家、咒术界，把他们的顶点扳倒。

    向他们证明，她所坚信的自己是真实的。

    五条悟平静的看着他，“死前，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没有啊。”

    伏黑甚尔仍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神涣散了一些，“再过两三年，我的孩子就会被卖到禅院家了。”

    “到时候随你处置吧。”

    “还有…可别到处跟人说你杀了我。”

    到现在才想明白。

    无论禅院家、咒术界，如何否定他又如何。

    他早就被认可了啊。

    只不过无论是深雪，还是她……都没有好好抓住。

    伏黑甚尔睁着眼睛，身体依然站在那里，流出来的血却逐渐冰冷起来。

    电话没有打出去……真是太好了。

    心神不宁的坐在道场等待兄长消息的深雪忽然无端的掉下眼泪来。

    她茫然的伸出手来擦拭，但却越擦越多。

    停不下来……

    停不下来想要哭的欲/望，心里突然一下空荡起来，好像丢了一块似的。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