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氏闻言动作一顿，苏婉倾的话，确实让她害怕。

    “哼，”苏婉倾见状冷笑一声，又踹了薛氏一脚，转身走了出去。

    房门重新关上，薛氏黑暗中的身影明显颤了一下。

    苏婉倾阴沉着脸，走得很快，不知过了多久，才停下了脚步，环视一圈，没想到竟不知不觉要走到东院了。

    左相书房里的灯还亮着，苏婉倾刚跨出一步又停了下来——

    就算将赵氏被薛氏所害一事告诉左相，按照左相的性格，肯定还是让她为了相府的声誉不要声张，毕竟宠妾灭妻的事传出去并不光彩。

    罢了，有些仇自己来报就好！

    苏婉倾深吸了一口气，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翌日，正厅。

    苏婉倾面无表情地坐在主位上，底下站着十几个噤若寒蝉的仆从。

    苏婉倾故意等了一段时间，才抖了下眼皮，沉声道：“为何叫你们过来，想来你们自己也心知肚明。”

    那些仆从们本就心虚，闻言脸色愈发难看了起来。

    “薛氏丧尽天良，你们这么多年跟着她，也没少做坏事。”

    苏婉倾起身，走到那些人的跟前，扫视了一圈，“如今薛氏被关，自然也留不得你们了。”

    仆从们有的不甘地咬牙，有的神色害怕，更有甚者低低地哭了起来。

    “但我爹宽厚仁善，愿意饶你们一命，只要你们答应不乱说话，便放你们出府。”苏婉倾转身，重新坐回了椅子。

    仆从们面面相觑，随即陆陆续续地跪到了地上。

    “奴婢答应。”

    “小的绝不乱说话。”

    苏婉倾掀了下眼皮，沉声道：“同意的签承诺书，拿走身契。”

    “奴婢多谢老爷开恩，谢宸王妃。”

    仆从们陆陆续续拿走了身契，最后一人正好是那日放走苏婉倾的护院徐成。

    徐成躬身，正要拿走桌上的身契。

    苏婉倾却突然伸手，点了一下，“这可是你们的身契，可得拿好了。”

    “多谢宸王妃。”徐成拿起身契，转身离去。

    不多时，左相下朝而归，苏婉倾将遣散一事告诉了左相。

    左相闻言点了点头，欣慰地拍了拍苏婉倾的肩膀，“辛苦你了。”

    “不辛苦，女儿也是苏家的一份子，理应上心。”苏婉倾淡笑道。

    “哎，”左相轻叹一声，“要是薛氏那对母女能有你一半懂事就好了。”

    苏婉倾垂眸静默片刻，“相府的事情已了，那女儿便回王府去了，爹多保重。”

    “嗯，也好，免得宸王担心。”

    此时此刻，左相宛若一个真的关心女儿的父亲。

    苏婉倾颔首告别，转身之际，突然又回过头说道：“爹，女儿昨晚梦见了母亲，梦见她满身鲜血地躺在产房的床上。”

    左相面色微变，随后黯然道：“许是你昨晚宿在家里，对你娘的思念紧了些。”

    苏婉倾注视着左相，目光澄澈透着一个小女儿对父亲的依恋，希望在他的身上寻求一个答案——

    “女儿听嬷嬷们说，母亲身体一向康健，还跟着外祖学了些拳脚功夫，怎么就生我时气竭走了呢？”

    “女人生产本就凶险，你也不要想太多。”左相垂眸道。

    “可女儿昨日看账簿，发现薛氏给了当年为母亲助产的产婆跟大夫好大一笔钱……”

    “她们好歹救下了你。”左相按了下苏婉倾的手臂，“你母亲已经走了二十年了，我们活着的人若是过渡沉湎，只怕你娘在底下也不得安稳啊……”

    苏婉倾垂眸道：“女儿明白了。”

    她颔首离去，转身之后，眼底的天真乖巧悉数褪去，只剩下一片寒凉。

    马车露过一间茶楼，苏婉倾叫停马车后，便下车走了进去。

    “小二，要一壶溪山云雾茶。”苏婉倾吩咐完便径直上楼走进一间雅座中。

    “好嘞。”小二上了茶，又退了出去。

    不久，一阵脚步声自屏风外传来。

    苏婉倾侧头，对走进的徐成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目光一偏，点了下椅子的方向，“坐。”

    徐成默然颔首后，板正地坐着。

    苏婉倾为徐成倒了一杯茶，抬手道：“此茶名为云雾。”

    徐成一双又黑又沉的眸子询问地看着苏婉倾。

    苏婉倾唇角一弯，“希望你日后也能如这茶名一样，自在随风。”

    徐成微怔，若有所思地看向了面前的清亮，浮着芽尖的茶。

    眼前又多了一个锦囊，徐成抬起目光看向苏婉倾。

    苏婉倾解释道：“我知道你帮我不是为了这个，但这只是我的一点心意，天涯路远，以备不时之需。”

    徐成没有动，片刻后问道：“为何不杀了她？”

    苏婉倾目光一冷，“薛氏做了那么多的坏事，死岂非太便宜了她？”说着扯了下嘴角，“我要留着她的狗命，让她下半辈子都在恐惧悔恨中度过！”

    隔壁的雅座里，苏婉柔与楚玄墨将两人的对话听了个正着。

    苏婉倾看向楚玄墨，小声道：“宸王殿下，现在可以相信妾身说的话了吧？”

    楚玄墨神情冷淡，“本王听不出来她们所说与白水庄一事有关。”

    苏婉柔一怔，难以置信地看着对方，半晌，眼圈泛红地笑了起来——

    “真没想到一向最为正直善良的宸王殿下，如今也会因情徇私！”

    楚玄墨凤眸半敛，不执一言。

    苏婉柔愤恨地看了楚玄墨一眼，随即起身离去。

    楚玄墨面色不善地沉下一口气。

    徐成的目光从女人因怨恨而燃烧的眼睛里瞥开，“小人明白了。”

    苏婉倾沉下一口气，“你救我一命，我还你自由，从此便两不相欠了。”她唇角微弯，“所以你也不必再在我的面前‘自称小人’。”

    徐成点了点头，随即仰头，不舍浪费似的，将手里的茶水一饮而尽。

    他放下水杯，郑重地抱了抱拳，随即起身欲走。

    苏婉倾也见势起身，“慢着。”

    再次将锦囊递到了徐成的面前，“拿着吧，你若是用不上，接济了可怜人也成啊。”

    徐成接过，沉声道：“多谢。”随即转身离去。

    苏婉倾笑着收回视线，待手里的茶水变凉，适才放下水杯，走了出去。

    不成想刚打开房门，便看到一个不想看到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