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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给阴郁权臣弟弟后
第4章 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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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葭睁眼醒来,入目是一方秋香色的织金罗帐,有些眼熟,也有些陌生,她怔怔看了好一会,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自己现在是在什么地方。

    身上有些酸痛。

    但并没有失去意识前的灼热感。

    抬起胳膊看了一眼。

    身上穿得是一套鹅黄色的中衣,露出的胳膊皓白无双,没有一点灼烧的痕迹,也没有疤痕。

    云葭蹙眉。

    不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

    她记得自己失去意识前,大火已经从裙摆一路燎到身上了,那时她刚喝过追月送来的安神茶,身体正软惫着,没什么力气去挣扎。

    或许也有懒得去挣扎的心思。

    活着还是死了其实对她而言都挺没意思的,她在人世也没有什么特别留念的东西,父亲走了,唯一的弟弟经历过挫折也已经长大了,想必即便没有她,他日后也能活得很好。

    既如此。

    死了也就死了。

    所以云葭最后也就没再去挣扎,任大火一路撩到身上,最后被疼痛折磨得昏了过去。

    可现在……

    为什么她身上没有一点大火过后的痕迹?

    就连手腕上那条疤痕也不见了……

    那是她嫁给裴有卿后第二日给陈氏敬茶时留下的。

    那日陈氏没握住她递过去的茶摔在了地上,她被热水烫伤了手背,还被锋锐的瓷盏碎片划破了手腕,烫伤的痕迹最后用了宫中的御药去除了,可那条疤痕却像是长在了身上,怎么去都去不掉,像可怖的蜈蚣。

    云葭平日都习惯戴手钏遮挡那处的疤痕。

    此时手腕并无手钏。

    她蹙着眉尖去抚摸平滑白净的手腕。

    帘子被人挑起。

    惊云走了进来。

    看到云葭醒了,惊云显然很高兴:“小姐,您醒了!”她说着转头往外边喊,又快步跑到床前问云葭渴了饿了没?眼见云葭看着她一言不发,惊云又目露担忧:“小姐,您没事吧?是不是还不舒服?奴婢让人去请孟大夫过来。”

    她说完又要往外去喊人,被云葭喊住。

    云葭坐起来:“我没事。”

    她声音听起来还有些虚弱,惊云连忙奉上一盏热茶。

    云葭接过后不动声色打量起惊云以及现在所处的情况。

    刚才只顾着看身上的疤痕倒是没有去看别的,现在看了不由有些心惊,这屋子的装扮和她闺中时一模一样,怪不得她刚才觉得那罗帐眼熟。

    她待字闺中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秋香色。

    可嫁给裴有卿之后便按着他的习惯都换成了天青色。

    还有惊云。

    她去报德寺之前就已经给她许了亲,惊云嫁得是裴府的一位管事,她也已经梳起了妇人头,可现在眼前的女子明显还未嫁人,看着也要年轻许多。

    心里正盘着思绪,又有人进来了。

    ——除了一直跟惊云贴身伺候她的追月,还有一位妇人。

    在看到这位妇人的时候,云葭眼中的情绪顿时波动得厉害,不等妇人近前,她已看着来人哑声喊道:“……罗妈。”

    罗妈是她的乳娘。

    母亲与父亲和离之后,云葭和弟弟徐琅就由罗妈一手带大。

    对于云葭而言,罗妈就是亲人一样的存在,她前世最后悔的除了阻止父亲去战场,最后死在沙场,便是没能替罗妈好好养老让她安度晚年,最后让她死在了的丈夫的凌辱之下。

    虽然最后她替罗妈报了仇。

    可人都不在了,即便报了仇又有什么用?

    眼睁睁看着妇人过来。

    云葭的眼圈都情不自禁变红了。

    “哎,我的小姐,您可算是醒了。”罗妈几乎是一路小跑着进来的,走到床前看到云葭红了眼圈,她吓了一跳,平日挺沉稳一人,这会却手足无措起来:“哎呦,怎么哭了,是不是身体还不舒服?”

    她边说边抬手去给云葭抹眼泪。

    几乎没怎么做过这个动作,妇人表现得十分生疏。

    怎么可能不生疏?

    她就没见云葭怎么哭过。

    除了夫人跟国公爷刚和离那会,小姐哭了几次,后来就渐渐不大哭了,再后来,国公爷在外驻守打仗,整个国公府就小姐和小少爷两个主子,小姐既要照顾少爷,还要操持这一大家子,几乎是立刻就成长了起来。

    小小的年纪就知道看账本管下人了。

    成熟得就像一个小大人。

    有时候就连罗妈都忘记她其实如今也才十八,还是个没出阁的小姑娘。

    她坐到床边。

    接过惊云递来的帕子。

    两个丫鬟显然也因为云葭这一顿落泪惊住了,忘了说话。

    罗妈便一面给云葭擦拭着眼泪,一面哄慰道:“您放心,国公爷发话了,只要他在一天就决计不会让裴家这样欺辱你!您跟世子爷的婚事是老一辈定下的,哪轮得到陈氏说什么?”

    “她要真敢跟咱们退婚,就让国公爷去找老国公,让他老人家给说法去!”

    云葭到底不是什么事都没经历过的小姑娘。

    这一会功夫,她也反应过来现在是什么状况了,虽然震惊,但如果她不是在做梦,听罗妈的意思,她应该是回到十八岁家里出事以及陈氏要跟她退婚的时候。

    即便沉稳如云葭,此刻也不禁心脏砰砰直跳。

    她在父亲的牌位前曾说如果回到过去该有多好。

    没想到竟然真的回到了过去。

    所以这是上苍还是父亲怜她,又给了她从头再来的机会?亦或是……手在锦被下狠狠拧了一下腿肉。

    疼。

    不是梦。

    她忍痛咽下痛呼声,还是被罗妈察觉到蹙了眉,罗妈紧张道:“怎么了?是不是身体还不舒服?快,让人去请大夫!”

    惊云、追月应声。

    刚要出去,又被云葭拦下了。

    “我没事。”看罗妈一脸不信的模样,她笑着安慰道,“真没事,您别担心。”

    不管是不是黄粱一梦。

    只要她一日不醒来,就愿意相信这是真的。

    她心里还记挂着父亲和弟弟,上辈子父亲死于她嫁给裴有卿的第二年,后来阿琅也因为失手杀人入了狱……刚要问罗妈父亲和阿琅在哪,外头就传来一阵急促有力的脚步声。

    下意识地,云葭抬头,就见父亲打帘进来。

    诚国公徐冲年四十,身长八尺,穿着黑衣短打,比时下普遍男人都要生得高大威猛。

    他这一进来,就连屋子都显得逼仄了不少。

    紧跟在他身后的是徐琅。

    徐琅今年不过十五,虽然没有徐父那般威猛,但个子也高,穿着蓝白色的劲服,手里还拿着一根鞭子,一副要跟人打架去的样子。

    父子俩长得并不像。

    徐父生得粗矿,又因为常年在外驻守打仗的缘故,还很黑。

    而徐琅大概是继承了姜道蕴的好相貌,和云葭相似的脸,让他看起来十分俊秀好看。

    两父子一进来就直奔到了云葭的床前。

    顾不上罗妈等人在一旁问安,父子俩一个喊“乖囡”一个喊“阿姐”,声音响得云葭的耳朵都快要震聋了。见云葭只是看着他们不说话,眼里却像是盛了两汪水波,父子俩看不懂她眼里的复杂,只是觉得她这样看着可怜非常,徐父当即又恼又怒:“裴家那几个拜高踩低的东西,当初上赶着让你早点过门,现在老子有事就要跟你退婚,我去他老娘个腿,真当我们徐家没人了!”

    他说着重重拍了下床边的茶几,茶几当即四分五裂,徐父却犹不解气,他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哪能被人这么欺负!怒上心头,徐父沉声:“阿爹现在就给你报仇去!”

    徐琅也生气,若论家里人在他心里的地位,那必然是姐姐排第一、罗妈排第二、父亲排第三。他从记事起,姜道蕴就跟父亲和离了,父亲又常年在外,是姐姐陪他一起长大的,他第一次走路是姐姐陪他走的,第一次摔倒也是姐姐扶他起来的,第一次写字也是姐姐手把手教他,就连第一次上马也是姐姐陪他的……

    他人生中所有最重要的时刻都是姐姐陪着他一起。

    对他而言——

    姐姐比他自己还重要。

    本来他就看裴有卿不太爽。

    要不是看姐姐喜欢,他才不会拿他当未来姐夫看。

    没想到老爹一出事,裴家就急吼吼要跟他们和离……徐琅双手紧握,尤其看到姐姐眼睛红红的,只当她是在为这事难过,更是怒火中烧。

    “我也去!”

    他攥紧手里的鞭子,已经想好待会要怎么招待他们了。

    父子俩都是一样的急脾气。

    说着就要走,被终于从看到亲人激动反应中回过神来的云葭给喊住了:“爹,阿琅,你们别去。”

    “你放心,爹一定给你讨回公道!”徐父头也不回。

    云葭看着父子俩如出一辙的步伐和脾气,扶额沉声:“你们给我站住!”

    刚刚还急吼吼要出去的父子俩纷纷停步。

    云葭又说:“回来,坐下。”

    父子俩平时在外听过谁的话?当爹的在朝堂是出了名的莽,除了天子的话,谁都不听。当儿子的也是横冲直撞,燕京城里的那些小霸王几乎都是他的兄弟跟班。

    现在却被看着柔柔弱弱仿佛一阵风都能吹倒的云葭拿捏得一点办法都没有。

    两父子对视一眼后,回头,还挺局促:

    “乖囡。”

    “阿姐。”

    云葭已经接过罗妈递来的衣裳披好。

    她着袜穿鞋坐在床边不为所动,指着对面两把椅子:“坐。”

    父子俩只得乖乖坐好。

    罗妈知道她的脾气,也知道她这是有话要跟国公爷和小少爷说,便带着惊云和追月先下去。

    等她们走后。

    云葭看着面前依旧有些局促的父子说道:“你们这样出去,知道的以为你们去跟裴家要公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去打架的。”

    她先说徐琅:“遇事只知道打架,我平时就是这么教你的?”

    她此刻声音平平,脸色也淡,跟平时生气的时候一模一样,徐琅心里担忧,声音都不自觉收紧了:“阿姐……”

    “乖囡,阿琅也是气不过,你……”徐父替徐琅说话,还没说完,云葭的视线就落到了他的身上,“还有您,阿琅不懂事,您也不懂?您这会正是紧要关头,现在闹到裴家去,您是嫌弹劾您的公文还不够多是吗?”

    徐父:“……”

    平时在军营就他训斥别人的份,这会被自己的宝贝女儿训斥,徐父倒也不觉得难堪,只是不高兴:“那就让裴家这么欺负你?”

    徐琅也说:“对啊,裴家欺人太甚,不给他们点颜色瞧瞧,还真以为我们好欺负呢!”

    云葭看着依旧处于怒火中的父子俩,无声叹了口气。

    倘若上辈子她能更关注一些,或许父亲和阿琅最后都不会落到那样的田地。揽着衣襟的手重重捏紧,这一次她绝对不会再让父亲和阿琅变成前世那样。

    “就算给他们看了颜色又能如何?”她把所有的情绪都压到心底,语气平平和两人说道。

    “那阿姐,你说怎么办?”徐琅向来不喜欢动脑,此刻也没了法子,只能挠了挠头说:“你说做什么,我就去做什么!”

    “对,乖囡,你说做什么,为父就去做什么!”徐父也跟着说道,“你放心,为父绝对不会让你受委屈!”

    看着面前一心为她的父子二人,云葭心中感动。

    冷却了几年的心脏也仿佛在这一刻重新活了过来,她看着两人,好一会才开口说道:“退婚吧。”

    正是这个时候,罗妈也打帘进来了,她本来是想去厨房亲自给小姐做点清淡的饮食,哪想到才走到外头就碰到李福从外面急匆匆跑来,这才知道裴家居然等不及,竟然直接拿着小姐的庚帖要把裴世子的庚帖换回去。

    罗妈怒上心头,嘴里骂着“真不是东西”,正想着该怎么跟小姐说,谁想才挑起帘子就听到这一句。

    “退婚?”

    “退婚?”

    “退婚?!”

    一时间,屋中接连响起三句同样的话,三个人目露惊愕,显然没想到云葭会是这个反应。

    云葭也看到罗妈手里握着的东西了。

    上辈子也经历过,所以云葭对此并不感到陌生,只是那会她心里难过、百感交集,又因为诸事繁多,被陈氏的做法一刺激便又晕了过去,醒来就看见裴有卿在她床边坐着。

    那时裴有卿向她保证,一定会给她一个交代。

    后来不知他是怎么说服陈氏的,庚帖便没再换回去。

    不过她跟裴有卿的大婚也没大办,甚至都没请什么亲朋好友,不知道的以为是裴家怕多事之秋,大办反而引得陛下不喜欢,可知道的,谁不晓得云葭这个新妇还没进门就已经把未来婆婆先给得罪了。

    她知道裴有卿的庚帖放在哪。

    家里一些重要的东西都是她收拾的。

    披着衣服起身,云葭走到里间一个小叶紫檀木的柜子前,拿起脖子上系着的钥匙打开柜门,把放在最上格的一个黑檀木盒子拿了下来。

    裴有卿的庚帖就放在里面。

    这是云葭及笄那年,两家定下来的。

    那会陈氏想让她立刻过门,可云葭念弟弟年幼,到底不舍,便推了两年。

    没想到一推就成了这种状况。

    两年的时间。

    庚帖还被保存得很好。

    云葭指腹在外面的花纹轻轻抚过。

    她以为自己会有许多想法,但其实并没有。

    她想,或许她其实也没有那么爱裴有卿了。

    最开始当然是爱的。

    他们一起长大,感情做不得假,裴有卿又温柔对她又好,还在那样的要紧关头力排众议娶她为妻。怎么可能不喜欢?可婚后的日子并不如她想的那样,陈氏不喜欢她,即便当着裴有卿也时常发作她,裴有卿有时候会帮她,有时候却无能为力,只能在一旁看着,最后和她回房的时候再安慰她,云葭就这样忍着受着,表面上看他们其实还是相爱的,但其实那一份爱早在经年累月的时光里有了裂痕。

    其实就算没有这个女人、这个孩子,她跟裴有卿恐怕也走不到最后。

    她跟裴有卿之间还横亘了一个怎么看她都不顺眼的陈氏,裴有卿处理不好她们之间的婆媳关系,就注定这个家不会安宁,陈氏那种对儿子病态的爱和占有欲总有一日会成为他们关系的爆雷。要么她一辈子忍着,可她真的能忍一辈子吗?而且裴有卿又真的可能如他所言那样一辈子只守着她吗?他的官职越做越大,外面的诱惑也越来越多……

    到时裴有卿又会怎么选?

    云葭记得她提出和离那日,裴有卿与她说的那番话,他像是累极了,捏着眉心,语气疲惫道:“云娘,你真的爱我吗?为什么永远只有我在付出。”

    “是,我是做错了,可是这么多年我对你做的还不够吗?”

    “我为你跟母亲争吵,想尽一切法子想要让你过得好过得舒心,你呢?你只知道我对不起你,我背叛你,可我有什么错?我也是男人,我也有欲望,我只不过是把她认成了你!”

    那日裴有卿看着她红了眼眶,不知是生气还是委屈。

    云葭看着他嘴唇微动,本想说什么,最后还是作罢了,他们之间或许都有错,又或许都没错。

    只能说有些事,实在没办法。

    既然如今能规避还是趁早规避吧,她这辈子就想好好陪着家人,也希望日后他离开了她能一生无虞、长乐未央,好好过好他的人生。

    云葭拿着庚帖出去。

    看屋子里三个刚才还神色震惊的人现在已然回过神,但还是一脸不敢相信的模样,看她出来都神色讷讷站了起来。

    云葭没看父子俩,只把手中庚帖递给了罗妈,交待道:“劳烦罗妈替我交给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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