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凯撒还有数千米的距离时候，许惊蛰停住了自己的身形，他握紧唐刀，伫立在原地，看着眼前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柏青，清澈的眼眸里满是悲伤。

    如果寒潭深不见底，冰寒彻骨，此时此刻，恰好就是许惊蛰的双眸。

    巨大的不可抑制的悲伤从他身体中往外扩散，无形却也有形。

    数千米的距离，不算远。许惊蛰要是愿意，几乎算的上是瞬息即至。他扭过头，看向身后的暗夜军团，他现在不是一个人，身上背负了太多人的希望和人的生命。

    暗夜军团的队友们也是齐齐看来，眼里带着不解和尊重以及崇敬。有许惊蛰的暗夜军团和没有许惊蛰的暗夜军团，完全不是一个军团。

    “如何？换还是不换！”凯撒冷漠看向许惊蛰：“现在还来得及，只要你愿意，随便一场手术都能摘除。”

    “他还会恢复到以前。”

    凯撒重新让开身形，柏青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重新落入许惊蛰眼里。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的攥住了，越来越紧，越来越紧，几乎要被捏爆了。许惊蛰能在污染区活下来，完全是因为遇到了柏青他们几人。

    老大王宁，老二胡子哥，老三御姐，老四柏青，老五小萝莉。

    而他，就是老六，小老六。

    往事并未如烟，消散在心头，反而如同陈年老酒，时间越久，酒的滋味越浓，浓到化不开，不经意间总会发现某个瞬间是非常的相似。

    “呜呜...”柏青嘴里发出沙哑的呜呜声，四只手臂不受控制的晃动着，他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

    是小六啊！

    好多年未见，居然成长的如此强大了，站在人群中，像是一颗耀眼无比的星辰，无论站在谁的旁边，他的光芒都无法被忽视。

    “呜呜...”

    “呜呜，六...六...”

    这是一个两难的抉择，许惊蛰知道自己，如果因为星星放弃柏青，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反之，因为柏青而放弃星星，他同样不会原谅自己。

    许惊蛰深深的看了一眼柏青，转身回到了军团之中，这个时候失去理智，是对所有人的不负责，包括柏青。

    “冲锋队，杀！”

    “重甲队，杀！”

    许惊蛰稳坐中军，双拳紧握，身体笔直，看着疯狂的污染者，一道道命令传达下去。暗夜军团与四大家族的人相碰撞，流血的大幕缓缓拉开。

    战场上，没有人会幸免，被人杀，要么...杀人，只有这两种，不会有第三种方法。

    他们都被裹挟在大势之下，别无选择，任何人，只能去拼，去搏斗。

    凯撒阴森一笑，并不着急。就目前而言，柏青是他能够和许惊蛰谈判唯一的筹码，所以，只要不弄死柏青，他就有资格谈判。

    唯独的就是，层层加码，不停的改造柏青，看看许惊蛰的承受极限在哪里。

    冲锋队有条不紊的推进，防御队紧随其后，治疗队夹在防御队中央，绿色的光点像是夏日里小溪边飞舞的萤火虫，多到数不清，浓郁的生命气息不停的恢复防御队队员体内的能量，透明的倒扣的碗形防雨罩，有效的阻挡了大部分的攻击。

    半个小时后，许惊蛰亲自出现在战场上，浑身冷的可怕，他周围的空气几乎都要凝结成冰。

    刀起，刀落。

    血光迸溅。

    紧紧跟随他一同而战的冲锋队队员都看出了今日的许老大和往日不同，像是一块冰冷的石，浑身上下都是杀意涌现。

    无情的收割生命，许惊蛰让自己的心坚硬如铁，任何外物都不能够干扰到他。

    很快，他就成了一个箭头，深入敌军...

    一天后，许惊蛰脚下服尸数万，震惊所有人。而日后，许惊蛰所过之处，寸草不生，尸体更是堆积成一条绵延几十里的尸道。

    对，这一条道路，都是污染者的尸体铺就而成。

    第三日，许惊蛰更加的疯狂，把自己当做无情的生命收割机器，唐刀下，死去的数字在暴增，达到惊人的六万！

    三天的时间，许惊蛰一人斩杀了六万人，整个战场都为之震动。

    第四日清晨，天空早就是灰蒙蒙的，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细雨无声的冲刷死去的尸体，地面上只要是有水洼的地方，就是血红。

    大战还在继续，许惊蛰回头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隔绝了，他的周围，一共出现了八位半步污变者，每一位的实力都不弱于李不休。

    八人将许惊蛰团团围住，二话不说，各自施展通天技能。

    许惊蛰没有仰天长啸，也没有胆怯，就是右手提着唐刀，杀意无边。

    他的心里物我两忘，只记得一个字。

    杀！

    杀他个昏天暗地，杀他个天崩地裂。

    这一战，没有任何人的帮忙，足足打了七天七夜，许惊蛰成功将八人各个击破。而他付出的代价也是惨重的，身体碎裂了不知道多少次，凭借着乐决，一次次的恢复。

    其实，要是没有乐决，许惊蛰撑不过第二天。

    唐刀断掉了，一分为二，断掉的时候才发现，唐刀内部早已经被鲜血浸染，一片殷红。

    许惊蛰仰面倒地，密如牛毛的细雨洗刷他的面庞，脑海中闪过与柏青所经历的一幕幕，他多么想忘掉，多么想忘掉。

    忘掉柏青，就可以逃避这一切。

    他不想做一个懦夫，但是，不得不成为一个孬种。

    他现在，的确是在逃避自己所需要面对的事实。

    第九天，大战结束，各自退回。许惊蛰的名声像是一颗彗星，照亮所有人的‘眼睛’，一人独战八位半步污变者，全部斩杀。连同他一开始斩杀的李不休和钱其，仅仅在沧水城的战场上，许惊蛰一人就斩杀十位半步污变者。

    这件事情被有心人挖掘并且公布出来，引起轩然大波。尤其是半步污变者们，个个面沉如水，被人这样的打脸？

    士可忍孰不可忍！但，半步污变者只是嘴上吆喝的厉害，并未有人心甘情愿当冤大头，用自己性命，成他人之谋，妥妥的大傻子。

    污染区第一次在正面没有占据到各大家族的上风，完全是因为一个人，许惊蛰，发狂的许惊蛰，见到污染者就杀，无论实力高低。

    死气沉沉的回到基地，姜野和唐如意已经在等着了，唐如意的手里捏着一封信，还没被打开，只不过署名是凯撒，唐如意格外的郑重。

    看着许惊蛰与往日大相径庭，两人对视一眼：“战场上，杀戮太多，被血气迷了心神实属正常，一会儿我默写一份度人经的其中一段，可以让大战结束的队员们日日诵唱，可以保持心灵纯洁和清醒。，”

    许惊蛰只是点点头，就要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这个给你，凯撒叫人送来的。”唐如意迈出半个脚步，拦住许惊蛰。

    许惊蛰接过，打开信封，一张照片掉落了出来。这是十分怪异的照片，照片中的男子有了三颗头颅，四臂两爪，一尾，其中三个脑袋，有一个居然是狼的脑袋。

    恨欲狂！

    体内的狂暴就如同山洪暴发，整个基地都颤抖了一下。

    “噗！”

    许惊蛰急血攻心，张口吐出一大口鲜血，捂着胸膛，弯着腰，眼泪从眼眶中断了线一样...

    又是两日后，大战又起，在床上不吃不喝不动整整两日的许惊蛰要了唐如意的唐刀，再一次的出现在战场上。

    不过这一次，他只身一人，大开杀戒。

    风在吼，人在嘶，唐刀在咆哮。

    一道孤独倔强又强大的身影，挥动唐刀，挥动唐刀，挥动唐刀...

    三十年污变者不出手，没有几个人敢打包票能降伏此人。

    “噗呲！”

    鲜血在灰蒙蒙的天空下交错，编织一场盛世悲歌，数不清的人成为这场争斗的牺牲品。这一杀，又是十天，脚下伏尸数十万。

    诡异的一幕发生，许惊蛰的脑后，出现了一道血色圆环，由血气凝聚而成，怎么都去除不掉。

    战场上，被杀到胆寒的污染者见到许惊蛰，没有人有一战的勇气，隔得老远，看到脑后有个血色光环的男人，吓得屁滚尿流。

    因为他是污染者的克星，人送外号，血环杀手。

    战斗结束，许惊蛰回到基地，又是一张照片寄来，许惊蛰仰天长啸。

    冲了出去，正在有序退后的污染者蒙逼了，啥？！

    血环杀手来了，就他一个人，敢一人力敌万人，十万人？！

    有人被吓破了胆，逃也似的离去，有人在强者蛊惑之下，拉帮结派，想要成功斩杀血环杀手，获取至高无上的荣耀和百年难得一遇的奖品。

    杀了一万人之后，许惊蛰拖着伤体离开，他并未回到基地疗伤，而是游走在群山之间，寻找自己心头的那一抹宁静。

    双脚盘坐在地，许惊蛰闻着带着血腥味的风，躁动的心逐渐平静下来，此时此刻，他什么都不想，空灵无比。

    “嗡~”

    他睁开双眼，一道金色犀利的闪电在双眼中一闪而逝。许惊蛰的实力再次提升，距离半步污变者只是时间的问题。

    踏足半步污变者，才算是真正进入了异能者的世界，他是第一步。当然，诸多天才到此已经是极限，半步污变者虽说一只脚踏入污变者，能够运用部分空间之力，终究是和真正的无污变者差距是鸿沟一般的难以跨越！

    照片，又来。

    许惊蛰又起！

    照片，来。

    许惊蛰杀！

    不知疲倦！

    不知时间！！

    直到最后一张照片，柏青彻底的不是柏青，许惊蛰再也压制不住，主动约见了凯撒。

    三人在一座最高的山峰见面。

    他带着一把改装后的大狙，只有一颗子弹。

    “就你一人来的，她呢？”凯撒漫不经心，完全忘记了自己像是遛狗一样的牵着柏青。柏青则是很惨，他变成这番模样，就是想死都死不成。

    彻彻底底，万完完全全成为一个废人。

    “放了他，我愿意给你别的东西交换。”许惊蛰道。

    “我只要她，别的不谈。”凯撒推了一把柏青：“体质有些差，实验的过程中，有几次差点一命呜呼，若不是及时收手，你根本无法见到他那么多面。”

    “人贵在知足，你给我我想要的，我给你你想要的。”

    “交易不就是如此，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柏青拼命的摇头。

    他现在，只想死，不想给许惊蛰增添一丝一缕的麻烦。

    “放他走，我保证在日后的战场上，主动躲避你一年。只要在污染区，你出现，我必定退走，承认不如你。”许惊蛰郑重的说道。

    “哈哈哈...”凯撒仰天大笑：“这有何意思？”

    “既然你真心想要一个乐色，给你也行。跪下来，双膝跪地，对着我。”

    “我可以放了此人！”

    凯撒一次次的试探，知道许惊蛰的确不会交出星星，这才说出了这个办法。

    许惊蛰膝盖颤了颤，僵硬在半空中。

    他看到了柏青的口型：“杀，杀了我。”

    “杀了我。”

    “求求你，杀了我，对我开枪，我教过你的。”

    柏青用已经失去生活向往的眼神一点，一点的托起了许惊蛰的膝盖，让他站的笔直，笔直。

    “怎么，他的命，不值得你一跪？”

    “还是说，你的尊严比他的命更加的重要？你对着我跪下，除却我们三人，再也不会有旁人知道。”

    “模样怪是怪了些，至少保住一条命不是吗？”凯撒继续从这方面言语扰乱许惊蛰的心，只要今日徐静跪下了，他日在战场上，自己一定会掌握绝对的主动权！

    “四哥。是我，小六。”许惊蛰对着柏青笑道。

    就像是第一次相见。

    “那么多年了，终于再次见到你了，很开心。唯一遗憾的就是不能与你一起喝酒，一起烧烤，畅聊人生。”

    “我知道，你知道我的苦衷，人生难两全。”

    “六子这里，恭送四哥！”

    “四哥，一路走好！”

    许惊蛰潸然泪下，对着柏青重重的双膝跪地。

    磕头！

    然后，举起了手中的大狙，扣下了扳机。

    “砰！”

    枪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