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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西兵日记
第109章不要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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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渤海国在许多方面很像小一号的高句丽,实力跟大唐自然没法比,可是路途遥远,补给艰难,气候寒冷,远征难度很高。

    第二个难处在于旭子灭契丹和奚两部手段血腥,塞外诸部正惶恐之际,安东新立,人心未附,跟渤海闹翻很不明智。

    第三是与大唐总体战略不符,刚收复的陇右河西需要时间消化,安西北庭重立在即,南诏正要经略,加上新君登基日短,诸多因素叠加,没有太多精力跑去东北塞外死磕渤海国。

    所以,对于大唐来说,最优选择是暂时放弃辽东,与渤海修好稳住他,先消化已复领土,等安东站稳脚跟。拉拢新罗,黑水靺鞨以及倭国,孤立渤海,慢慢等待时机,等其有变再以武力讨要辽东之地。

    烦了跟李德裕商量过这个问题,两人意见一致,李昂不可能不知道,如今却特意召他入宫问策,何解?

    因为他不想说出放弃辽东,修好渤海的话,他怕有损天子威严。

    他想的是让烦了出面,因为烦了是个威望太高的臣子,损失一些是应该的,作为臣子应该有这个觉悟。

    “伯父以为,该战还是该和?”,李昂一副勤学好问的无辜表情。

    烦了笑眯眯的看了他一眼,将奏折丢到桌上问道:“陛下觉得该战还是该和?”。

    “朕……朕觉得该勒令渤海归还安东之地……”。

    “嗯”,烦了点点头,“挺好的”。

    李昂又道:“李相说辽东之地连接新罗,渤海必不会归还,朝廷若讨,安东新设力弱,王师远征艰难,若不讨,恐失威严”。

    “嗯”,烦了点点头道:“说的对”。

    李昂没想到他不按套路来,索性道:“朕不决才请教伯父……”。

    烦了道:“那就按文饶的意思?”。

    李昂抚掌道:“朕亦有此意,不如伯父明日上道奏书……”。

    “陛下!”,烦了耐心彻底用光,脸上笑容收敛,“我想知道,你今日是以君主问臣子,还是子侄问伯父?”。

    李昂被他目光直视,心头一突,“朕……”。

    烦了目光如刀,缓缓道:“陛下既然称朕,又何必要称伯父?”。

    老李在他面前大多以我自称,表弟从没用过朕这个字,可面前这个小子,一口一个朕,时刻不忘皇帝的身份。

    太久了,很久没有人用身份压自己了,真是没想到,竟是自己一手扶上皇位的李昂。

    李昂看到烦了目光中的桀骜冷硬,他忽然发现面前坐着的人如此陌生,那个和蔼可亲的伯父,深知进退的臣子忽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头随时会暴起的猛虎。

    他觉得自己身体僵硬,口舌有些不听使唤,“伯……伯父……”。

    烦了冷冷看着他,殿内落针可闻,“臣不敢夸功,尚算敢战,陛下让臣上表求和,欲置臣于何地?君既视臣如土芥,臣该如何视君?”。

    冷汗自李昂额头流下,他自然明白烦了的意思,孟子曰:君视臣如土芥,臣视君为寇仇。

    你既然这样羞辱我,那我还有什么理由效忠你?

    “伯父……朕……我……”,李昂手脚微微颤抖,他意识到,自己好像闯了大祸。

    烦了看着那副床榻,老李当初坐在那里驾崩,表弟躺在那里升天,床榻依旧,人却变了……

    移开目光,深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低声道:“昂儿,你到底想做什么?”。

    “伯父,我……”。

    “你是帝王啊”,烦了起身打量着殿内陈设,“帝王该有帝王担当,该有帝王气度,耍这种心思,既无担当,又失气度,我就算是个普通的军中将领,你也不该如此羞辱”。

    李昂脸上早已没了血色,急忙解释道:“伯父,我……绝无羞辱之意……”。

    烦了看着殿内摆设,跟从前一样,一点都没变,再看李昂那副可怜模样,心里五味杂陈。

    “昂儿……你不要逼我”。

    说罢不再理会,推开殿门去到外边,面前空无一人,沿着台阶向下,只觉身心疲惫。

    紫宸殿内处处都是表弟的痕迹,表弟临终嘱托,实在不忍教训这个蠢孩子,摇摇头低声道:“真是贱皮子……”。

    也不知道骂的是自己还是李昂。

    他走出大明宫的时候,郭嫣儿走进了紫宸殿,作为后宫第一人,有什么风吹草动当然瞒不过她的眼睛,烦了去教训杜悰,又被召进宫,她还挺高兴的,以为李昂是想趁机示好,没想到竟是这个结果。

    挥手让奴婢们出去,毫不客气的道:“昂儿,你怎么敢的!”。

    李昂好不容易从懵逼中回过神,强自定了定心神,争辩道:“祖母,朕是皇帝……”。

    郭嫣儿再压不住胸中火气,怒道:“你是皇帝?李纯是不是皇帝?李恒是不是皇帝?他们怎么都不去羞辱他?就独独你的脸面大,哪个小人蛊惑的你?立刻下旨赶出京去!”。

    李昂低头沉默一阵,又低声道:伯父威望太高,非社稷之福……”。

    “住口!”,郭嫣儿双目圆瞪,快步走过去,压低声音道:“李昂!你是得了癔症吗!”。

    “祖母……”。

    郭嫣儿深呼吸几下,压住胸中气息,低声道:“昂儿,你到底想做什么?先不说他无错,他便是有错,你问问后宫奴婢,问问朝中大臣,问问军中将领,哪个愿意跟他作对?哪个敢?”。

    她是真没想到这孙子会如此愚蠢,一点倚仗都没有就敢捋虎须,真以为顶着个皇帝头衔就能为所欲为?十六王宅里多的是宗室,难道真的不能换一个?

    “昂儿,他功劳太大,威望太高,没人敢跟他作对,钱庄根深蒂固,没人愿意他倒下!你真以为他那么好拿捏?你知道那个月儿背后做了多少准备……

    就算这些都没有,你想想元和八年,安西陷落时发生过什么?你难道不知道保义可汗为什么极力留他?”。

    李昂脸色煞白,“祖母……”。

    郭嫣儿轻叹道:“昂儿,老王爷那封奏折你也看过,怎么就不明白呢,两代先帝多年笼络才积攒下这点情义,你怎么就不知道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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