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雪暴的魔气所剩无几，躯体又不受控制，却还是用那双赤色眼瞳目光森森地睨着他，像要吃人似的。

    顾长安盯着这双属于昭彰的眼睛，想起当初分别时那魔种固执而坚决地说不会让他伤害雪暴，心中只剩一片苍凉。

    “天理昭彰，我必须这么做。”

    雪暴恶狠狠地说道：“我当年大意，没有把你这崽子……”

    可顾长安没有给他机会说完话——长剑闪过极寒的锋芒，魔王雪暴的头颅扬起一个弧度。

    整个焚林都被这画面震撼住了。

    刀光闪过的瞬间，魔王的世界转着圈，这神奇的眩晕感，竟像是做梦。

    雪暴恍惚想起成为魔君后叫算子丹砂为自己探查的天命——那属于雪抱的天命：

    “初心殇，天良丧，所爱皆所累，一生妄执皆荒唐。”

    初闻自己天命的他怒不可遏，势必逆天而为，于是步步为营，处心积虑，最终成功地玩弄世间万物，灭人性，毁人心，可这些还远远不够，他要登顶万物之极，比肩造物。

    可最后……原来任凭他再不忿，再呕心沥血，天命中的“荒唐”二字早已注定他捅破了天也不过是个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可怜货色，一生所求到头来空空如也，还会累及他人……

    真是可笑至极……

    “这下贱的命格啊……”雪暴喃喃着，头颅重重摔落在了地上。

    魔王修异法，没什么血可流，但头是明明白白地掉了。

    众人惊呆的时候，那早已褪去稚嫩涅盘重生的冷傲顾长安抬臂收剑，动作利落不带一丝迟疑。

    “嵯峨巍顾氏的涤魔剑这次赢了你。雪暴，嵯峨巍和你的仇今日了结，如果你魂魄不甘，我顾长安等你来寻！”

    顾长安收剑，不再给他一个眼神，这才有功夫关心自己的伤势，连忙封住几个大穴，转身去看突然昏迷的叶言学，仅存的两人凑上来为他疗伤。

    这边魔王的头在涤魔剑的净化作用下渐渐泄着最后的魔气，雪暴望着空气中被扬起的银尘，在月光下微微闪动，像细碎的流沙，场面竟然有些美丽。

    银色的粉末撒满他的头颅，魔王忽然有些莫名地想：如果早知自己的天命，白梧是不是就不会对他寄予厚望？或许根本不会把那婴儿带回山门养大，他本就是个弃婴，如果死在那年大雪深山之中，那么一切，可能就不一样了。

    可这世上，从没如果。

    雪暴这一生单纯美好的志向殁于年少，而后野心疯长，不惜丧尽天良欺师灭祖，身毁却执念不息，亡者归来为祸世间，自以为能比肩天道，结果只是徒增笑料罢了。

    真是郁闷的一生啊……

    “就这样罢！”魔王雪暴最终给自己盖棺定论，嘲弄地牵起唇角，满是鲜血的脸上，神情竟然平静如常，看上去，倒有几分像他的那条忠犬了。

    此刻白梧的骨灰落满他身，魔王好笑的一生也终于到了尽头，叶言学说的没错，雪暴也知道自己有些得寸进尺，因为他在想，这或许算是某种意义上的殊途同归。

    也许很快就能再相见了吧……

    这样，真好。

    “师父……走快些，当心又见到我了！”

    魔王忽而笑了，魔气被涤净的最后一刻，雪暴的头颅化作一滩黑色的血水，这一次，他不灭的元神终于没有再强留于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