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田野又僵硬了一会儿，杨淑霞抬头，俩人一个仰着头，一个垂眸，就这么看着彼此，这么多年了第一次不再躲避彼此的目光。高田野从杨淑霞的眼里看到了久违的目光，平静中透着坚毅还有迷茫中的干净和纯粹，那时候他俩还没有任何关系。

    自从发生那件事到现在，高田野从杨淑霞的眼里看到的永远是茫然和怨恨。

    “谢谢~”

    “行了，我听到了。”高田野打断杨淑霞的话又拿起毛巾敷在她眼睛上，她的眼睛红肿的都不敢用毛巾擦拭了。

    “别哭了，嗯？”

    “嗯！”

    高田野把人放进被窝，道：“别动，我洗下毛巾给你敷眼睛上不然这眼睛明天肯定睁不开了。”

    洗干净毛巾折叠好敷在杨淑霞的眼睛上后，高田野又道：“上次见张江丽用冰敷还挺有效，我明早去买蜂蜜和纱布回来敷一敷。

    你从现在开始不许再哭了，嗯？”

    杨淑霞说，“不用，把手绢洗干净折叠起来放在冰箱冷藏明早起来敷一敷也可以的。”

    高田野，“行吗？”

    杨淑霞，“行的。”

    杨淑霞说行那就肯定行，高田野听话照做把洗好的手绢放进冰箱再回卧室的时候，杨淑霞已经拿掉毛巾下地去了洗手间。

    高田野蹙眉盯着洗手间看了会儿，去敲门，“你没事吧？”

    杨淑霞对着镜子在洗脸处理眼镜，“没事，我洗把脸。”

    杨淑霞出来的时候高田野在卫生间门口的墙上靠着。

    “你赶紧睡觉我没事了。”杨淑霞，道。

    高田野说，“你先睡我等会儿把手绢拿出来给你敷上再睡。”

    杨淑霞，说，“不用，现在好多了，睡一觉起来就没事了，明早起来冰敷一会儿就好。”

    杨淑霞扯了下高田野的衣服袖子，“你去床上睡。”她这次带着命令的口气跟他说的。

    高田野抿着唇看着杨淑霞揶揄道，“要不都睡床上？反正床大一人睡一边，你放心我绝对没有别的企图。”当年的事情对于他来说是血和泪的教训，虽然那件事他既不是主谋也是不是故意要那么做可到底还是做了，现在就是杀了他他也不会。

    当时那种情况下高田野能有什么办法解决？难道要让全村人都知道？可当时杨淑霞已经彻底失去意识了……

    简直不敢想，高田野猛地掐死满脑子的那些乱七八糟的画面，说：“你赶紧上床睡觉，不用管我。”

    杨淑霞叹口气，道：“真的没那么严重不用等。”

    高田野，“那你赶紧上床睡觉，我不等了，明早再覆。”

    忽的，杨淑霞脑子里就生出了一个把自己都吓了一跳的想法，要不就试试他？

    “那，你要等我睡着？”杨淑霞敛下眉眼道。

    高田野点头，“好！”

    杨淑霞乖乖爬上床钻进被窝闭上眼睛，“你把毛巾放我眼睛上等会儿再拿掉。”

    高田野有点不习惯了，僵着身子，声线怪怪的，“好。”

    毛巾放在杨淑霞的眼睛上后，高田野靠着床位坐着，腿搁在床边看着安安静静的杨淑霞。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高田野轻轻拿掉毛巾，可他发现杨淑霞根本没有睡着。她看着闭着眼睛躺在那儿一动不动，其实就是没睡着，睡着的人哪里有那么警惕和紧绷。

    高田野叹口气，低声道：“睡不着是因为我在边上吗？那我去沙发睡，你别乱想赶紧睡觉？”

    既然被他看出来了杨淑霞干脆睁开眼睛看着高田野摇头，“睡不着。”

    高田野，“那咋办？要不我哄你睡？”

    这话一出俩人都愣住了，而后都有些不自在，高田野的老脸都感觉到烫了，他是疯了吗？

    人家给他个梯子他就上房揭瓦了。

    可杨淑霞对高田野这句话既没有反感的拒绝也没话说好，只是愣了一瞬后猛地扯着被子把自己盖住翻身背对着他，道：“谁要你哄了。”

    杨淑霞埋在被子里有些紧张的掐着手指，可是身后根本没有动静。许久，杨淑霞猛地翻身目光就对上了原地纹丝未动的高田野的眼眸。

    女人幽怨的看他一眼，“你怎么还没去睡？”

    高田野垂眸看着杨淑霞，“你睡不着我也睡不着。”

    杨淑霞不由就噗嗤了一声。

    “你笑啥啊？”

    “笑你傻呗！”

    高田野把床头灯拧到最暗，替杨淑霞掖了下被子，“眼睛闭上。”

    杨淑霞就是瞪着眼睛不闭。高田野弯腰凑近她的脸，“那我哄你？”

    杨淑霞敛下眉眼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高田野脱了鞋躺上床，但他没有钻被窝盖被子，反正是夏天不盖被子完全没问题，他穿着衣服呢！

    高田野隔着被子把人往自己怀里揽了揽，大手掌在被子轻轻拍着，低声道：“小远和希希这样挺管用。”

    “……”

    不好意思这方法似乎对杨淑霞不管用，他越拍她越睡意全无，还有那近在咫尺的男性荷尔蒙气息混合着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扰的她更加烦躁了。

    以前在乡下的时候杨淑霞横竖都要给高田野找点事来嫌弃他，哪怕大冬天都说他身上又臭汗味儿，要么就是有泥土味，牲畜味儿，导致高田野再忙再累晚上都要全身擦洗，雷打不动的早晚刷牙，饭后漱口，哪怕杨淑霞根本不跟他一起睡，他也要如此坚持做，生怕熏着她。

    不管杨淑霞在高家堡变成了什么样子，但她在高田野心目中永远都是他第一次见到的那个京城来的小知青。

    肤白貌美大长腿，被草丛里的蛇吓得花容失色，看到高田野的时候眼里冒出了一束光，看在高田野的眼里，那根本不是真实的人而是忽然从天上掉下来的仙女儿。

    那天她穿着一件圆领的白衬衣外面一件掐腰的黑白格子马甲，和马甲同色的裤子，一双解放鞋。头发分到两侧没有刘海扎了两个马尾垂在两侧，这种打扮和长相的女孩子别说他们高家堡方圆百里没有了，就知青点也没有啊！

    那天是杨淑霞来高家堡的第三天，高田野被他二伯派出去给队里买犁铧去了才回来没见过杨淑霞。

    当时高田野和另外几个人一起进城公干的，一回来交完差事就去地里帮姐姐干活，下工后就去山里搞了些柴禾挑着下山，便听到女孩子一声尖叫。

    高田野一看到杨淑霞就被姑娘的美貌惊得半天说不出话了，须臾才道，“刚才是你喊的救命？”

    杨淑霞点头。

    “咋了？”

    “蛇。”杨淑霞指着不远处的草丛，道。

    高田野已经从山坡坡上到了路上，看了看那晃动的草丛又看向杨淑霞，“你是新来的知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