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的街，两旁站着围观的人群，尽头燃着熊熊的火。

    漠北宸耳朵里全是出来看大火的百姓的话语——

    “汤三儿也有今天，活该，真是报应啊。”

    “全家烧死才好！”

    “老天有眼啊！恶有恶报！我呸！”

    “说不得啊…小心让他家恶奴听了去，要遭报复的。”

    小狐狸也支着耳朵四处听，眼睛越来越亮，“喂喂喂道士，我好像做了件好事啊~”

    “连邻里都这么恨他…也许你这次蒙对了。”漠北宸脚步放缓，他在找一个理由，哪怕有一个两个人说汤三是好人，他都要出手救人的，结果听了半天，唯一一个说可惜的，是因为汤三爷昨天才买来的三十八姨太很漂亮…“三十八姨太？怪不得管家有机会…咳，果然是祸害一方的恶霸。”

    “好耶！那就冲进去把他们都杀了，替天行道除恶扬呜呜呜呜…”狐狸很有气势般的挥舞着小爪子，却被漠北宸捂住了嘴。

    漠北宸差点吼出来，突然觉得自己的百灵卦哪里出错了，修行之路要坎坷渺茫喽…“抛开事实不谈，这坏人是你说杀就杀的吗？”

    “那怎么办？天下人管天下事，路见不平拔…拔爪子！”灵儿甩开漠北宸的手，煞有介事的挥舞着小爪子。

    “你…先把爪子从道爷脑袋上挪开，再把从黑水土匪那儿学来的黑话收起来。”漠北宸挥挥手打断了灵儿下边的一串口号。“人类是要讲规则的，坏人自然有衙门管！”

    “衙门…不是官老爷欺负老百姓用的么？哈？看来…不对哈？人家怕是有什么误会？”看着漠北宸惊诧的表情和眼神，灵儿觉得自己可能对人类社会还真是有些误解…她耳濡目染的是正统的黑水土匪和妖兽的启蒙教育…

    “法就是人类制定出来，用以保护弱小弘扬正义的规则！衙门和官差则是落实法律，对付强大的坏人用的！”漠北宸努力用直白简练且匪气的语言对灵儿说，以期她能听懂。

    “那不就是天道和天兵吗…”灵儿震惊，遂不解的琢磨起来，“为神马人类放着好好的天道不遵守，非得制定个劳什子的法，还要用衙门来执行法律，万一…法错了呢？”

    “天了个尊的您见过天兵下凡吗？！”漠北宸又要疯。

    “我见过鬼，南边有鬼国，有鬼国就得有天国，有鬼族就得有神族，这叫阴阳平衡！天兵不来就是被人类擅自制定法给气跑了的！他们制定法律对抗天道，所以天道才时灵时不灵的！对，一定是这样的！”灵儿认真且虔诚，对自己的想法深信不疑，逻辑自恰自圆其说，滴水不漏了属于是~

    “我们…还是聊点别的吧…”漠北宸觉得不能再和狐狸聊下去了，否则自己的反社会人格都要被激发出来了，最可气的是想反驳她还有一定的难度…

    漠北宸游荡在火场上空，看到被掳掠入汤家的良家女子浑身是伤，看到恶奴抽打家奴救火，看到饿得面黄肌瘦的苦役，看到堆积如山的粮食财帛熊熊燃烧，要不是奢华的木制建筑和囤积的粮食布匹，灵儿的大火也不会有如此声势…

    漠北宸犹豫着没有动作，刚刚聊到了天道，所谓报应不爽，恶人自有天收，那小狐狸的所作所为到底是不是天意呢？

    一批百姓穿过宽广院门，被恶奴拳脚相向的驱赶来灭火，看样子慢慢吞吞的都不情愿出力…

    漠再非顺着大门往外看，完全没有民房与汤三爷的大宅挨着，所有的可以接触到的，都被汤三吞并了或者拆除了，院墙外是宽广的街道，院墙内是奢华的私家园林…

    漠北宸最终放下了准备施法而扬起的双臂，深呼吸转身离去，他的心中满是疑惑，为什么北地小城之中会出现汤三爷般的人物？王法在边境当真不存在吗？

    灵儿见漠北宸转身离开，更加开心了，看吧看吧~人家做对惹~此时不蹬鼻子，何时能上脸？“哎哎哎，今天白天汝那个表情，是不是在关心人家呀~”

    “没有。”

    “不信。”

    “贫道是…怕你逃了。”

    “切~死道士嘴硬。”

    “那是死鸭子嘴硬！”

    “汝比鸭子还硬！”

    “…”硬你个天尊啊哪儿硬？鸭子是神马？小东西是不是偷偷开车呢？

    “不过…人家打小就没了家人，一直是自己闯荡，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有人真的为我担心呢~”灵儿见漠北宸熄火不吵了，笑眼弯弯的用爪子指指自己毛茸茸的小胸口，还使劲戳了戳，“这儿，暖暖的。”

    “…”漠北宸面对这只敢爱敢恨的真性情小妖，还真嘴硬不下去了，只好继续假装黑着脸，默不作声。

    “哎哎哎，臭道士，汝知不知道…【爱】是什么？”

    “咳…”这如何回答？漠北宸瞪大了眼睛看着狐狸。

    “肯定不是这种的感觉，要不然也太没劲了。”灵儿撇撇嘴。

    “废话！当然不是！”漠北宸气不打一处来，并继续瞪眼。

    灵儿被瞪得不爽，随意睁了睁好看的丹凤狐狸眼，在眼睛大小的比较上立即完胜了道士，小家伙不屑的问，“哇塞不是吧道爷？汝以为本狐仙儿看得上汝？”

    “咱俩谁看不上谁啊？你个毛儿…呃…毛儿都没退干净的小东西！”漠北宸毫不客气的用手戳在灵儿的脑袋上，输眼不输阵！

    “等本狐仙儿的毛毛退干净了看汝还敢不敢凶！”灵儿啪的一爪子甩开漠北宸的手，随即上下打量，眼神一亮开始人身攻击，“臭道士，你莫不是个童男子儿？”

    “胡…胡说！”

    “汝前些天给我讲过道袍的。”小狐狸立即开心，“汝说，没结婚没配偶的坤道穿白袍，乾道穿黑袍，结了婚破了身才穿蓝袍~汝那蓝袍子压箱底没穿过呐~哎呦呦呦呦~”

    “黑…黑道袍仅仅说明道爷还没有婚配！”漠北宸强词夺理，后悔自己一时嘴快跟狐狸讲起水国道袍的事情…

    “意思就是还没和女子那个过吧？”

    “…”精准命中痛处！

    “哎哎哎哎哎哎，汝脸红什么啊？【那个】是怎么回事儿啊？难道汝【那个】过啦？山里那些色迷迷的老妖天天说的那个那个的是什么啊？人类那个和妖兽有什么区别吗？”灵儿看样子好奇极了。

    “…”漠北宸欲哭无泪，这个没有男女大防的狐狸哦…

    “说嘛说嘛说嘛~那个到底是哪个啊？汝懂得最多啦，我渡劫前可得跟汝好好学学！好多黑话人家都不懂——暖被窝儿是什么啊？滚床单是什么啊？爱的鼓掌又是什么啊？好玩儿吗？”

    “…”

    “还有还有，老汉***，观音***，冰火***，水旱***都是些神马厉害的法术？怎么就特别刺激啦？”灵儿仔细回忆着那些老色痞们的话…

    “啊！烦死啦！你就不能消停会儿？”漠北宸脑袋巨疼，且…并不全懂欸…有点点尴尬哦~

    “好嘛好嘛~还生气了~羞羞~”第一次斗嘴完胜的灵儿开心的飘飘然，但，依然好奇…并默默发下一个让她此后十分后悔的誓言：等她成了人，定要好好试试这些特别刺激的新鲜事物，那些厉害的招式都要拿来对付这个臭道士，哼，必要他跪地求饶连呼不要，打得他精疲力尽，下不了床~

    嗷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