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们说着家事，漠北宸却面对着巨大的压力。

    白马城中，对应北都道宗总坛位置的是老萨满的神庙，神庙的外边香火鼎盛，供奉着白马雕塑。

    萨满教与道教不同，没有具体的神明，每一个部落都用自己的图腾表示着对长生天的敬意。

    那长生天没有实体，代表着无尽广博，代表着亘古智慧，代表着一切的所有。

    无羽人祭祀们在神庙大殿中忙的不亦乐乎，神庙后的小房间里却安静的很，只有老萨满司空怀南和漠北宸相对而坐。

    老人家还是蜷缩在角落里，依然穿着破破烂烂的厚皮袄，手中依然握着乌黑的细杖，细木杖时不时懒洋洋伸出去拨动下炭火。

    几次之后，漠北宸惊奇地发现，尽管自己竭尽了全力的看，可已然三阶的他却始终无法锁定那细杖的轨迹。

    炭火上架着一个小壶，水咕嘟咕嘟冒着泡，老人看看水开了，才睁开迷迷糊糊的眼给漠北宸冲茶，房间中顿时茶香四溢。

    漠北宸轻轻一闻，手愣在了杯子边，他竟闻到了北都贡茶的香气——白马部和水族的关系已经好到这一步了？

    水国皇家极品的贡茶出自圣山之上，只有那一片小茶园出产，且每年最好的茶尖叶只有三斤，多一两都没。

    据漠北宸所知，只有水君、汤沛臣和三位圣人能偶尔喝到，他漠北宸想喝都得涎着脸去蹭师父的配额。而这位大萨满……

    漠北宸生怕自己闻错了，使劲的嗅了嗅——不会错的，圣山贡茶。

    坐了太久，被掏空了的漠北宸觉得腰酸酸的，这几天重逢，小狐狸送走了姨妈，二人那是天雷地火的好好补了一下功课。

    “唉…年轻人真是……”老人萎顿在角落里，看着有些无精打采的漠北宸，“纵欲伤身啊。”

    “嘿嘿，让您见笑了……几个月没见，实在忍不住。”漠北宸觉得和百岁的老人家没必要害羞这些事情，人家大萨满啥没吃过啥没见过啊，而且不知为何，漠北宸总觉得老萨满非常的亲切，第一次见面便有这种感觉。

    “水国最近如何？”老人随意地起了一个话头。

    “还好，风调雨顺的。”

    “嗯，上次去北都还是去送鸿图修学，比记忆中和图纸里的都还要宏伟，这几十年，水国发展的真好啊。”

    “呵呵呵，托天尊护佑十方，也是长生天和无量天和睦相处，不打仗，大家日子都好过~”

    “呵呵呵。”老萨满低低的笑，“你对长生天了解多少？”

    漠北宸手一顿，这是要考究学问了吗？大萨满面前可不能装x，不懂就是不懂：“晚辈……来了风国之后，才了解一点点的长生天，与他老人家……着实不熟。”

    “你与长生天不熟，老朽和无量天可是熟得很呐，要不，咱们改说说天尊他老人家？”

    “您……不会既相信长生天，又相信无量天吧？”漠北宸颇为吃惊地看着老人，他可不知道萨满教义是否容许信徒信多个宗教。

    “呵呵呵呵，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

    “那个……”漠北宸瞬间被雷的不知说什么好。

    “我听青牛聊了，你说过，你觉得长生天不会介意，我也这么认为，而且，无量天，也不会介意，我和他二老——都熟的很。”

    单独相处时，老萨满身上有一股熟悉的痞气传来，和外边人前的大萨满完全不同，和漠北宸见过的所有无羽人也都不同。

    忽然，漠北宸似乎抓住了什么重点，他表情有些怪异，“老前辈，您是…人类吧？”

    “呵，老朽已经老的不像人类了吗？”

    “盈江他是无羽人啊？”

    “是我收养的孩子。”老萨满的眼中，闪过一丝光芒，那灰暗眸子中的火焰，分明是蓝色的——水国人！

    “司空淮南、司空盈江，还有……斩淮剑圣，司空斩淮……”漠北宸脑海中电光石火闪过了一排名字，“等等等等等等，老爷子您慢点，我跟不上了……”

    司空盈江是斩淮剑圣的弟子，是老萨满的孙子。

    斩淮剑圣是失踪的武蛇弟子。

    老萨满和他二人都没有血缘，却有共同的姓氏……

    而眼前的老萨满，又是个水国人类！

    再算算时间，老萨满成名风族四十余载，武蛇使徒最晚一次在水国露面是六十年前……

    老萨满还说自己和长生天无量天都熟悉……

    漠北宸无意识地抓起面前的茶杯，手都在发抖，一口喝干缓解喉咙的干燥，再喝，连水没了都不知道。

    “嘿嘿嘿老夫什么都没说呢，真了不得啊，想问什么直接问便是。”老人家一下子愉悦了起来，给漠北宸倒水。

    “您是……一位使徒吧？”

    “啧，得亏老朽找了个鸿图特别忙的时候约你来。”

    “您是……”

    “如你所想。”

    “……”漠北宸的心脏剧烈的跳动，乖乖，破案了，几十年的悬案被他无意撞破了，风族白马部的传奇萨满，竟然是水国失踪的武蛇使徒！

    “哈哈哈哈哈哈哈！”老人突然爆发出了洪亮的笑声，吓得漠北宸一哆嗦，老人的气势突然变得熟悉起来！

    玄龟武蛇道气长存，玄龟厚重武蛇凌厉，漠北宸一秒钟便大概知道了凌厉是个什么意思——是被毒蛇盯住的感觉。

    而这种道气只有玄龟和武蛇身上有，谁也不能伪造了去，司空怀南忽然轻轻开口，声音缥缈而悠远：“无量天尊，贫道——紫涯道人。好久远了啊，远得……就连贫道自己，都快忘记了，呵呵。”

    漠北宸被雷到大脑宕机，紫涯道人？武蛇使徒居然是紫涯道人？

    紫涯道人是谁？是水国官方明文记载的，最后一位白日飞升成仙的道门大能！

    据说，他天纵奇才，不到四十岁便得道成仙，据说，他还是个皇族，是大瀚朝太祖最小的弟弟。

    哎？哎？哎？也就是说……

    按照师承，他是贫道的太师叔祖，按照血缘，他是本王的小祖姥爷……

    漠北宸心中大叫一声——我了个天尊的活久见！居然是活着的……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