勉强算是合理的要求……王教授不对劲的反应也有了解释，他预料到了。

    想通这一关节，林阙默不作声地往旁边侧了侧身，他绷着一张脸让出路来。

    “感谢您……”王教授低低道谢，很快越过林阙这只同化源向前方走去。

    拐杖和脚步声有节奏地前进，停在鹰洲人群前数米，这是一个方便林阙动手的距离。

    弯着脊背的王教授仍然低着头，似乎正细细思索自己该说些什么，几秒后，他才道：“我不会和你们走，但如果你们想要继续尝试……回到阳面。”

    老人抬头，神情更加复杂地看着他们：“你们愿意试，或者想要躲避大鬼，可以打开那些失去铜钱的实验室，那里有一些资料和特殊设备，你们应该知道怎么用……”

    “王教授，回到阳面是怎么回事？您为什么不和我们走？”鹰洲人终究没憋住，有人脱口而出，又着急地找补，“您是活人啊！您还有那么多研究没有带到阳面。”

    更多的人帮腔：“对呀对呀，我们这里的内部网络和数据库都是独立的，如今骤然失联，数据都没同步出去……”

    “王教授，帮我们也是在帮您自己啊！”

    “您忍心让自己的心血付诸东流吗？”

    “火种计划你也不顾了吗……”

    “……停。”老头揉了揉额头，脸上显出疲态来，他两只手做了个停止的手势，随后才道，“你们得问同化源，我说的不算。”

    苍老的语气平缓，内里意思却很坚定，就是拒绝。

    对面人群中脾气暴躁的顿时大吼出声：“你不就为了自己的命，你……”

    “闭嘴！”王教授重重一敲拐杖，毫不客气地回敬，他瞥见林阙脸上的不耐，明白同化源的耐心已经告罄，但如果无法说服眼前这群人……

    这里是鹰洲官方机构的分部，还是最重要的分部，这里的建筑底下可是埋有不少特殊武器用于自毁的……

    倒不是说同化源护不住自己，护不住资料，而是……阴面的空间呈现方式本就混乱，自毁程序一启动，整座建筑都会塌陷，而后散进阴面。

    林阙是同化源，阴面也是啊。

    万一林阙这个同化源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一气之下不愿意带资料怎么办？

    “听着。”王教授最终还是用拐杖重重地敲了敲地面，他拧着花白的眉毛，“你们现在去实验室，还有机会，但如果我回去……你们就不怕我已经被同化了吗？”

    “还是说，你们愿意担这个风险？”

    这一次，人群哑口无言。

    他们想要一个可以为回到阳面努力的科研人员，可不是想要一个被同化源同化过的不定时炸弹。

    “你们走吧……”王教授唉声叹气，甩了甩拐杖，示意林阙可以接着走了。

    这次没有人再阻拦，他们只是无声盯着两人离开，视线分外复杂，有恐惧，有不安，有愤恨，有……但没人敢动手。

    放王教授走还有活着的希望，不放，就是当场被同化源削。

    这群人勉强识时务……只耽误了一两分钟的林阙收回手，无意杀人。

    彻底越过人群前，青年若有所思地觑了觑理查德和另一个红唇女人，他闻到了一些大鬼的气息，不像沾上的，反而像是刻意打的标记……

    思维一闪而过，林阙和理查德对上了视线，原先幽默的男人现在不装了，他眼神凶狠，只在接触到林阙时缩了一下瞳孔。

    林阙自然地回过头，没管，他径自跟着王教授离开。

    “嗒、嗒、嗒……”

    人群沉默许久，直到两道背影走向转角，才骤然喧哗起来。

    奔跑声，推攘声，哭泣声，还有谩骂和踢打的声音瞬间在走廊混响作一团。

    数人拼命往前方的实验室涌去，生怕跑得慢了会被可能从不知何处冒出的大鬼当场杀死，也害怕被其他人关在实验室外当做引走大鬼的活靶子。

    ——实验室里失去控制的东西可不会听他们说话，它们绝大部分只想着报复，祸水东引也没用。

    这个时候，弱小者更加慌乱，他们不得不去依附其他携带武器，且更加强大的人。

    “理查德！救救我！”红唇女人惊声尖叫着，不知被谁扯了一把，她柔顺的头发乱得打结，身上的裙子和高跟鞋也很狼狈。

    “救救我！”

    所有人都在往前跑，生怕自己落后，但到底是有点感情，理查德还是象征性回身拽了她一把。

    就这一下，他还不忘怒骂：“工作不是禁止穿高跟鞋的吗？你怎么还穿着？”

    “我……啊！”女人来不及辩解，猝不及防被理查德拽得崴了脚，她惊叫一声，重心不稳向理查德倒去。

    “滚开！”理查德推开女人，在彻底推开的一瞬又收了收力，“把鞋脱了跑！”

    “不……”女人刚想说明自己的脚不能再跑了，动一下都钻心得疼，但现在的情况容不得她不跑。

    于是，红唇女人只好用脚踢开高跟鞋，努力跟上理查德的步伐，她一步一步疼得脸色发白，逐渐落下一段距离。

    见理查德完全没有回头拉她一把的意思，女人心里愈发不满。

    理查德平日里可是经常说危难时刻抱着她逃的，可现在呢？简直是个废物！

    可再不满，逃跑中女人也无暇顾及。

    她没有注意到，落在身后的高跟鞋绊倒了人，倒下的人瞬间被好几个人踩在身上越了过去……

    索性人群本就没多少人，还够不上在走廊里发生能够踩死人的踩踏事件，被踩疼的人很快爬起来逃了，只是逃得一瘸一拐，泪流满面。

    他眼神凶狠了许多。

    堵住林阙的地方本就离实验室不远。

    对跑得快的人来说，实验室特殊的大门近在眼前，他们不由自主开始兴奋和激动。

    “理查德，我，我有点跑不动……”红唇女人脸色彻底惨白，她伸手去抓眼前的人。

    理查德身体前倾，没让她抓到，“滚开！那个最讨厌我的混蛋要进门了，我为了照顾你已经跑的那么慢，别再害我被关在外面！”

    “等等，理查德……”

    “碧池！去死！”

    被高跟鞋绊倒的人憋着口气冲上来，对红唇女人的裙子挥下了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