拘灵思考片刻，最后确认如果自己执意在这个时候吐完肚子里的所有东西，至少要在病床上躺一个月，她只好暂且忍着，先给出了分管局埋人的地点。

    得到准确地点，林阙趁厉炅还没有彻底同化外界的一切，不会随意弄死自己和拘灵，他飞快抽调起身边的力量，抓住拘灵迅速前往分管局埋人的地方。

    同化源不是不能单独行动，甚至效率更高，林阙执意带上拘灵的理由只有一个。

    ——厉炅不会吃掉带有铜钱的活人，如果戴着铜钱的拘灵把挖出来的人吞下肚，那么他们就可以在回到“封地”前共享这枚铜钱，得以不用在路上惨遭同化。

    “你还能吃吗？”

    被抓住且快速移动的拘灵听懂了林阙的意思，她连连点头：“可以，但前提是人不多，我们可能要跑几个来回。”

    “嗯。”林阙应声，暂且忽视鼻端若有似无的血腥味。

    前几个地点，林阙到后瞥了一眼，发现全在自己的“封地”内，于是他毫不客气的把它们堆在一边，转身前往别处。

    “果然是零号……但愿交易下的活人会多一点。”林阙张了张嘴，最后叹气，抓住拘灵继续前往下一个地点。

    赶路、挖人、由拘灵吃下、回“封地”、再进行下一轮循环。

    被救回来的人有男有女，大部分是青年人，还夹杂了不少洲际友人……他们全都活着，被装在一个个狭窄的胶囊里，没有人醒来。

    而在许多灌注着营养液的胶囊被拘灵混着血沫吐在地上的时候，林阙家里又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杀了我。”

    盲杖点在地上，戴着墨镜的青年似乎是彻底瞎了，他并没有在林阙的邀请下坐到椅子上，而是站在门前，利用自己从不离手的武器四下探索，并向林阙提出自己的要求。

    歹客殇嗓音沙哑得仿佛在渗血：

    “阳面没救了，我也是。”

    “你的眼睛……”林阙视线落到那副墨镜上，却见歹客殇直接取下了自己的墨镜，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睛上笼罩了一层灰霾。

    他说：“特殊的眼睛是由于阴面和阳面的差异形成的，现在差异不复存在，我的眼睛已经瞎了……”

    “林先生，趁我勉强还是我，我想请求您杀了我。”

    “不可以！”还没吐空肚腹的拘灵擦擦嘴角的血，“噔噔噔”从房子里冲出来，少女哭着嚷嚷，“你死什么死？你好歹还活……”

    “你们不快点，活着的就不是我了。”

    歹客殇打断拘灵的话，他扯出一个笑容，“抱歉，但还是希望麻烦你一下，拘灵，等我死了，把我的眼睛埋在容槐宴旁边。”

    “我不！”拘灵梗着脖子，咬死不松口。

    三人僵持数秒。

    最后是林阙拽了拘灵一把，道：“他说的对，他马上就不是他了。”

    说完这句话，非人的青年盯着歹客殇，最后叹了口气，他闭上眼睛，伸手，掐着脖子将人提起来。

    尸体手臂遭到了攻击，但人类濒死本能的挣扎在同化源看来并不剧烈。

    “咚！”尸体很快软倒在地毯上。

    在林阙更加长久的沉默中。

    尸体边上，拘灵小兽一般把呜咽含在嗓子里，她注视着最后一个自己熟悉的人逝去，却什么抱怨的话都没说。

    歹客殇为什么找上门来求死，而不是直接自杀？当然是因为他自杀不了……

    如果死后以另一种“自己”无法察觉的形式归来，不就等于死都死不干净……

    “拘灵……”林阙揉了揉拘灵乱糟糟的脑袋，然后听到这个孩子不再掩饰的嚎啕哭声。

    孩子，仅有十六岁的拘灵在大部分幸存者眼里都是个孩子。

    “唉——”林阙轻轻叹了口气，询问，“容槐宴埋在哪里了？”

    “不知道……”拘灵哭得更加伤心了，“她没有尸体，又是我不熟悉的分局负责盖的墓，我真不知道！”

    “……”林阙注视着地面上的尸体，心里道了声抱歉，随后伸手掏起歹客殇还没有完全消散的意识，从中得出墓园地点。

    “我去把他埋了，你找个地方好好吐完剩下的东西，如果难受就缓一缓，我很快回来。”林阙叮嘱两句，转身要出门。

    “我已经把人吐干净了，我和你一起去！”

    ……

    把人埋好，站在墓园门口的林阙和拘灵对视一眼，开始质疑巧合。

    他们眼前，赫然是陪着一位老太太挑选菊花的江颜。

    紧紧盯着江颜的拘灵扯扯林阙，担心他不知道，还特地轻声强调了一遍零号在阴面带走江颜的举动。

    这位能让零号如此关心的活人如此巧合地出现在林阙面前，显然不同寻常。

    “咕嘟。”林阙吞了口唾沫，思维瞬间确认了江颜必然是真正的活人，而且在未来也不会被厉炅同化。

    这样一来，江颜会出现在这里的意思就很明显了——厉炅要林阙把江颜带走，别在被同化的人群和区域里碍眼。

    “你好。”想通了关节，林阙上前和江颜打招呼，“江颜，你来祭拜？”

    被打招呼的江颜满脸茫然：“你是谁？你认识我？”

    她忘了……林阙空洞的视线缓慢转动，他注视着江颜的眼睛，接着道，“我认识你，你想起来点什么了吗？”

    重新认识太麻烦了，林阙试图调动力量让自己的话更加让人信服。

    “你干什么？我不认识你！你再过来我就报警了！”江颜的态度出乎林阙意料，她警惕后退一步，把挑选白菊花的老太太挡在身后，并掏出了手机。

    “江颜姐姐！”

    最尴尬的时候，拘灵从旁边探头，并把林阙往后拽，“江颜姐姐，是我啊！”

    满脸警惕的江颜神色一松，惊喜道：“拘灵？我还以为遇不到你了呢。”

    “我们那次鬼屋探险不是临时组团吗？”江颜笑得有些不好意思，“我们也没留联系方式……”

    “怎么会呢？”拘灵不动声色地把话接下去，让江颜把更多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

    江颜的话，完全暴露出她的记忆被人动了手脚，但不会是厉炅，那么就是零号……林阙思忖着。

    他明明调动了周围的力量，江颜却没受影响，反而更加警惕，零号……同化源……

    “拘灵！我还没给你介绍楚斯呢！上次给你讲了我和她的故事……”江颜对拘灵这个小姑娘的态度显然比对待林阙要好得多。

    她向拘灵发出邀请：“来我家玩吗？楚斯刚好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