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众人的冷漠，柳绿心中一痛。

    张院判隔了两日当值。

    药童将册子送来，“院判大人，这些都是登记了的，今日要去的小主那儿。”

    “放着吧。”张院判看也没看，“我等会儿再看。”

    药童见他忙着理药材，正打算出去，忽然想起应贵妃派人交代的话，脚步一顿。

    院判大人和苏家有交情，待苏家小姐也颇有情谊，自己若是说了，他只怕不会听应贵妃的……

    可是这不说，若是那宫女又来一趟，他不也就知晓了吗？

    “怎么了？”

    未闻离去的脚步声，张院判抬起头询问。

    药童迟疑，“院判大人……是有一事……”

    “有事说事，别吞吞吐吐的！”

    见他神色不悦，药童赶紧道：“前两日应贵妃派人叮嘱，院里所有太医不得医治苏家小姐，您前两日不在宫里，小的只好今日才告知于您……”

    见他神情越来越黑，药童不自觉闭了嘴，低垂着脑袋往后退了退。

    这事儿可同自己没有关系，他只是个传话的。

    张院判这下也没有心思看药材了。

    “苏家那小丫头真派人来求了？”

    “来了……”

    “太医可有去的？”

    药童抬眼瞧他，满面羞惭，“没有……”

    “啪——”药筐子掉在地上，发出一道不小的声音。

    “院判大人，您可别生气！”见他貌似还想甩另一筐，药童连忙上前护住，“这药筐子里的药可都是您费尽了心血制到现在的，可不能就这么毁了！”

    张院判粗喘着气，面带愠色，闻言不禁冷笑一声，“毁了就毁了！省得救了些冷血冷情之人，祸害别人！”

    “别别别——”药童吓得脸一白，回头确认四下无人这才缓过了些，“院判大人，有些话可不能乱说！这可是在宫里，让人听见了，您可要遭老罪了！”

    他平日里知道院判大人行事大胆，没成想嘴也这般狂妄，因为那没有血缘的苏家小姐说出这般冲撞之言。

    过了好一阵，张院判终于是缓了情绪，稳定下来。

    “去给我拿药箱子来。”

    药童以为他想通了，连忙应声，拿过药箱便跟在他身后，“皇后娘娘那边一月的药快到了，正巧去她那儿看看效果如何……”

    “不必看了！”张院判冷哼一声，“去慕慕那边看看。”

    药童张着嘴，倏地停下了脚步。

    他都特意将应贵妃的话同他提醒了的，怎么还是要去。

    “院判大人……”

    反应过来后，药童一溜烟的追了上去，“院判大人，苏小姐那边都已经过了两日了，应当不是什么严重的病，说不定都好得差不多了，皇后娘娘那边催得急，咱们——”

    “好什么好？”张院判冷着张脸，眼神里的冷意似有实质一般，“你是亲眼见着了还是亲耳听过了？”

    药童被这话问得一噎。

    “都……都没有……可是应贵妃……”

    他一个小小药童，只有做杂活和分拣药材的能力，偶尔学些皮毛，哪里能去诊治别人。

    更何况这都是应贵妃的要求，若是真惹恼了应贵妃……

    药童不敢深究，他该说的可都说了。

    “哼——”张院判轻哼一声，没再说什么，甩袖大步离去。

    ……

    “咳咳咳——”

    听见咳嗽声，桃红赶紧替慕慕轻抚后背。

    “小姐，先喝些温水吧。”

    说着，拿起旁边桌上的瓷碗递给她。

    慕慕脸颊红彤彤的，瞧着没多少精神头，看着眼前的碗都有些迟钝，好一会儿才张嘴喝了些。

    柳绿红着眼，“今日我再去太医院问问。”

    桃红舌根发苦，听闻她的话也只是点点头，没抱多大希望。

    她们连信都送不出去，想要出宫却被人拦着，现在小姐喝的药都还是托其他宫人帮着带回来的。

    虽说有些作用，可也只是一些内服之物，外用的比不上宫里用的，伤口擦了也不见好多少。

    “小姐，奴婢给你换药。”慕慕乖乖伸出手任由桃红将纱布拆开。

    “嘶——”药物粘连皮肉分开时牵扯到了伤口，慕慕忍不住惊呼出声。

    桃红动作更加轻柔了些，眼中带泪，“小姐你先忍忍，待揭过去就好了。”

    “我没事，只是方才有一点点痛……”慕慕淡然一笑。

    “小姐很快会好起来的，到时候就不疼了，一点都不会疼了！”桃红垂下眼不想让她看见自己哭。

    张院判一进来，就看见原本笑靥如花的小丫头，身形单薄地靠在床头，脸上血色全无，头发垂于两边，更衬得孱弱，一只拆了纱布的手肿成了青紫色。

    他甚至都以为自己看错了。

    那怎么会是慕慕这丫头的手？

    “慕慕……”张院判颤抖着声音上前，手上的药箱子几乎拿不稳要摔在地上，一旁的药童眼疾手快一把托住。

    桃红看见来人时，手一抖。

    “张院判！”她再仔细一看，“小姐，真是张院判！张院判来了！”

    她顾不上其他，连忙起身相迎，“张院判，您来了，您快给小姐看看！”

    只要张院判出手，小姐的手很快就能好起来！

    张院判稳住身形，几个大跨步走到小丫头跟前。

    慕慕神色有一丝慌乱，不等其走上前就往床塌深处躲了躲，“院判爷爷，你赶紧回去吧，慕慕快好了，不用您诊治。”

    张院判手还悬在半空，闻言老泪纵横，“慕慕……你……你这是在怪院判爷爷吗？”

    他在来的路上便设想过慕慕的伤势，想着小丫头在最需要自己的时候，却找不到他该有多难过，现在眼看她变得和自己如此疏离，心中不禁钝痛。

    张院判的背微微佝偻着，神色疲惫，像是遭受了重创。

    旁边的药童看不过眼，将药箱子往旁边一放，“苏小姐，院判大人今日才当值，知晓你受伤一事就一路跑了过来，还不顾念应……小的劝阻，你怎么对院判大人这般冷淡……”

    张院判听不下去，朝桌上一拍，“你在说什么胡话？”

    药童瑟缩了一下身子，还是气不过，小声嘟囔了一句，“本来就是苏小姐不识好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