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玥在跟在江絮身后下了车，往餐厅里走。

    一开始还好，黎玥还能迈着小碎步跟在他身边，但江絮身高腿长，走得也快，他们之间的距离在无形中不断拉大。

    黎玥有些泄气地呼出一口气，看着前方江絮的身影，不由得抿紧唇。

    她只能不断加快脚下的步伐。

    像是察觉到什么，走着走着，江絮停下来，转身看她一眼。

    他原想说些什么，但在看到她的一瞬间，漆黑的眼瞳中闪过一丝惊异。

    “怎么了？”黎玥跟着停下来，顺着他前进的方向往里面张望着，“到了吗？”

    江絮没回答，微垂着视线看她一会，然后朝她走过来。

    黎玥还没理解他这么做的用意，紧接着，手心传来干燥微热的触碰。

    江絮牵起她的手。

    黎玥整个人懵了一下，眨眨眼睛，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在这边。”江絮没有说别的，只是拉着她朝里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江絮的脚步比刚才慢了不少。

    黎玥默默跟着，盯着他高大清隽的身影，心里像是吹起一阵清爽的风，将这些天内，一直积压在她心中的阴霾拨开。

    在餐桌前落座，黎玥看着眼前的菜单，犯起了难。

    一连几天的三餐都是随便对付的，现在忽然让她选择，她反倒是不知道该吃什么了。

    包厢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面对江絮和站在一旁的服务员灼灼的目光，黎玥如坐针毡。

    她正想着该如何将这个世纪难题甩回给江絮，身边的人却忽然伸手拿走她手里的菜单。

    黎玥顺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看过去，目光落在他沉静的侧脸上。

    江絮眸子半垂，随意翻动着菜单，短短几分钟内，他快速定下菜品。

    服务员接过他手中的菜单，目光在他脸上多停留了几秒，耳根隐隐泛起可疑的红。

    她小声地应下一声好，抱着菜单小碎步跑出包厢。

    随着包厢的门被关上，黎玥的注意力再次回到江絮的身上。

    “我们两个人，应该吃不了那么多吧。”黎玥回想起方才服务员在单子上写下的一列菜名，有些担忧地开口说。

    “实在吃不完，可以打包。”

    江絮脸上神色未变，像是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停顿半秒，他又接着说道，“不过我觉得都能吃完。”

    这是什么意思。黎玥拨弄手机壳上挂件的动作一顿，他是对自己的食量很有信心，还是对她的？

    她没做答，也没再开口说话，脑子里的思绪依旧转个不停。

    几日未见，他似乎并没有什么很大的变化，还是一如既往的稳重淡然，好像没有什么事情会让他产生过多的波澜。

    黎玥低着头，余光瞥见他整洁干净的衣角，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的鼻尖能够隐隐闻到他身上熟悉又安心的味道。

    她那颗多日悬而未定的心，就在这一刻，奇迹般地静下来。

    黎玥抿着唇，嘴角勾出轻浅的弧度。

    他们没等太久，不多时，菜品陆陆续续被摆上来。

    黎玥后知后觉，江絮点的似乎都是她的口味。

    黎玥有些惊异地瞥他一眼。

    “怎么了？”

    “没、没事。”黎玥拿起手边的筷子，轻轻摇了下头。

    她专心吃饭，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见江絮开口说，“过几天我会出差，可能会离开一段时间。”

    黎玥夹菜的动作一顿，她咽下口中的食物，下意识问道：“好......要去多久？”

    “一两个月。”江絮将目光从她脸上移开，动作熟练地往她碗里夹菜，“会有一段时间比较忙。”

    不知想到什么，黎玥眼睫微颤，眼中快速闪过一丝失落。

    但这点情绪很快被她遮掩，转眼间消失不见。

    她听见自己语调轻松地回答，“好。”

    等了许久没有听到他接话，黎玥忍不住看过去。

    她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然而没有料到，会在抬头的一瞬间撞进他似笑非笑的眼里。

    “你......”黎玥避开他的视线，发觉自己竟然紧张到张口结舌。

    “你有话想跟我说？”江絮微微颔首，接住她四处躲闪的目光，唇角似乎极淡地挑了下，“还是在等我跟你说什么？”

    “没有。”

    像是被他猜中心事，黎玥的窘迫几乎写在脸上，她赶忙端起面前的碗，装作认真吃饭的模样。

    身后半开着的窗外吹来清凉的风，江絮的一声轻笑被风吹散，但黎玥还是听见了。

    她捏着筷子的手紧了紧。

    她确实有话想说，又怕这些话其实根本没有说出口的必要。

    “你......”

    “你......”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黎玥看着江絮，声音一收，注意到对面的江絮也明显愣了下。

    她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再一次消失得无影无踪。

    还是江絮主动打破僵局，“你说。”

    黎玥咬着唇思索几秒，接着说，“我想说，其实公司的事我都知道。嗯......其实你不用因为我改变做出的决定，哪怕是顾鸣宣的事也一样，虽然突然这么说很奇怪，但是，顾鸣宣做错了很多事这是事实，我不会再像以前一样去为他辩驳或者向他偏袒，所以你不用顾及我。总之，我是相信你的。”

    终于将心里的话说出来，黎玥深深呼出一口气，重新对上江絮的眼睛。

    他眼里有一道微光闪过，眼波微动，似乎有无尽的思绪在瞳孔中放大。

    良久，黎玥看见他缓缓眨了下眼睛，“就这些？”

    他的语气中带着不易察觉的疑问，短短的“就这些？”三个字问出来，反倒是让黎玥摸不着头脑了。

    她皱起眉头，仔细回想着自己的话还有哪些漏洞。最后，她满腹疑惑地点了下头，“就是这些。”

    “为什么？”

    “啊？”

    为什么？黎玥瞪着清亮的大眼睛，心中升起无数个问号。

    什么为什么？

    她的脑子里在飞速运转，就差没有在脸上写上“不理解”三个字了。

    “你难道不打算告诉我，你为什么忽然间，就跟以前不一样了。为什么不会再像以前一样为他做事，和他一样，站在我的对立面，为什么忽然间就不再向着他那边了？”

    江絮收敛起眼中本就极淡的笑意，问出的话字字句句，都有刨根问底的意思。

    黎玥张张嘴，哑口无言。

    “我......因为......”

    “因为你知道他们接下来会怎么对你，你知道无论是顾鸣宣还是顾清泽，对你从始至终都只是利用，你知道你会是怎样的，知道我会是怎样的，也知道身边的所有人，将是怎样的结局。你已经知道过去，现在，甚至将来会发生的一切，是吗。”

    随着江絮话音落下，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

    一直被微风吹动作响的窗帘不再飘动，楼下隐约可闻的人声在黎玥耳边逐渐远去，就连门外偶尔闪过的脚步声，似乎也在这一刻彻底消失了。

    黎玥愣愣地看了他许久，觉得自己的脑子空白得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