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絮给她重新系好扣子，始终没有看她：“去看看顾清泽吧。”

    他的话让黎玥回过神，她下意识转头，随后疾步走到顾清泽身边。

    顾清泽似乎已经陷入了昏迷，黎玥拍拍他的肩膀，试图叫醒他。

    “顾清泽，你还好吗？醒醒。”

    “能听到我讲话吗？先别睡，现在还不能睡。”

    江絮始终站在她身边，垂眸看着地上的顾鸣宣，眼底波澜不惊。

    黎玥唤了顾清泽许多声，终于将他从昏迷中叫醒。

    顾清泽费力地睁开眼睛，看见黎玥时，他显然还有些茫然：“玥玥？”

    “你醒了，太好了。”黎玥面上闪过一丝欣喜，旋即她又皱起眉，面色再次沉重起来：“你还好吧？有没有哪里特别不舒服的？”

    顾清泽没回她的话，只是紧紧盯着她，良久，他终于开口，却是答非所问：“玥玥，你没受伤吧？”

    黎玥摇摇头，正要回话，她身边沉默了许久的江絮忽然开口：“没事了就赶紧走，马上天黑了，会很麻烦。”

    他的语气里已经有些不耐烦，黎玥闭上嘴，看着顾清泽点点头。

    顾清泽像是才注意到一旁站着的江絮，他皱皱眉，转而问黎玥：“玥玥，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

    “我要是不在，你现在已经死了。”江絮凉凉开口，语气不善。

    即使还很虚弱，但气势上，顾清泽还是丝毫不弱于江絮，他冷笑一声，“江总？你一个病秧子，多大能耐？”

    黎玥不敢说话，默默低下头降低存在感。

    江絮被他一噎，一时间竟然说不出反驳的话。

    他扫过去一记眼刀，冷声转移话题：“有这力气，就赶紧想想怎么回去。”

    说罢，他不情不愿地朝顾清泽伸出手，“起来。”

    顾清泽不领他的情，自顾自撇过头去，强撑着站起身：“不用你扶。”

    江絮好心被当驴肝肺，他“呵”了一声，收回手站直身子。

    见一旁的黎玥还在发愣，江絮拍拍她的脑袋：“发什么愣，走了。”

    江絮转身向前走去。

    黎玥“哦”了一声，正要跟上他，却忽然站住脚。

    她身边的顾清泽摇摇晃晃，连站起来都费劲，他这副样子，别说回去了，仿佛下一秒就会倒下。

    “赶紧的。”意识到身后的二人迟迟没跟上来，江絮回身皱眉看着他们。

    “你先去，我们很快跟上来。”

    黎玥伸手扶住一旁的顾清泽，生怕江絮等得不耐烦，她率先出声。

    江絮看着亲密无间的两人，眉头皱了又皱，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压着脾气妥协下来。

    “嗯。”他几乎是从喉间挤出这个字，下一秒，像是不愿再看，转身走出。

    见江絮的身影逐渐离开视线，顾清泽眸光微闪。

    “能走吗？”黎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顾清泽转头看向她，眼底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发生改变。

    迟迟没等到他的回答，黎玥正觉奇怪，顾清泽却忽然伸手按住她的肩膀，下一秒，锋利冰凉的刀尖抵上她的脖颈。

    他的举动实在太突然，黎玥完全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就已被他挟持。

    “顾清泽，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黎玥完全不敢动弹，那刀尖就抵在她的动脉间，她几乎能感受到自己血管里脉搏的跳动。

    顾清泽悲凉一笑，声音低低的，带着无尽的失落：“我确实早已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玥玥，我早已不是我了。”

    呼吸之间，黎玥的命就这样被他轻易握在手里。

    极度恐惧的情况下，黎玥的脑子反而瞬间清明起来，她抖着声音，几乎是笃定地问：“所以，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你做的一场戏？”

    “你做这一切，都只是为了引我入局？甚至不惜赌上自己的性命？”

    黎玥的声音里满是失望，顾清泽垂眸，可以清楚看见她抖得厉害的长睫。

    顾清泽移开目光，不敢再去看她，只是悲伤地说：“对不起，玥玥，可是我的命，从来都不是我的。”

    他话音刚刚落下，就见江絮去而复返。

    “顾清泽，你可真有种啊，连她也利用？”

    江絮的喜怒一向难得显露于色，此刻，他却气得捏紧拳头，眼底的愤怒几乎能将顾清泽撕碎。

    江絮一出现，顾清泽脸上的情绪立马尽数敛去，他看着江絮，冷冷勾起唇角，“江絮，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她需要你的时候，你从来都不在。”

    江絮唇角微抿，被握的泛白的指节，暴露了他此刻心底的情绪。

    “清泽，做得好。”

    门外传来一阵笑声，黎玥闻声看过去，清楚地瞥见顾鸣宣缓缓朝这边走来。

    一时间，她脑子里浮现出一个可怕的念头。

    或许，这一切从一开始就不是偶然和意外，而是一场酝酿已久的阴谋。

    黎玥脑子里还有些混乱，就听顾鸣宣说：“江总，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吧？”

    交易，又是交易。

    黎玥厌恶地皱起眉。

    她如今最讨厌的，就是交易二字。

    “江总，您应该知道，最近那场竞标对顾氏来说很重要，只要您肯让给我，我自然不会再穷追不舍。”顾鸣宣如是说道。

    他说的轻松，可他明明知道，那个项目对于江氏的意义同样重大。

    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他就这样自私地，用这样的方式逼江絮做出抉择。

    黎玥看向江絮，她紧紧皱着眉，用口型对他说出两个字：

    不要。

    江絮的目光始终落在她脖颈处的那把刀上，良久，他唇角一扯，“我......”

    像是料定接下来他会说什么一样，顾鸣宣嘴角已经逐渐浮现出得意的微笑。

    “我要是不答应呢？”

    江絮话头一转，看向顾鸣宣的眼神玩味又挑衅。

    顾鸣宣脸色一僵，他脸上瞬间升起一阵被戏耍的恼怒，“江总，我这人开不起玩笑。”

    他话音刚落，黎玥只觉脖子一疼，那刀尖已然划破她的肌肤。

    伤口不深，却还是很快有温热粘腻的液体缓缓流下来。

    江絮神色一凝。

    黎玥不知道这一刀对顾清泽来说意味着什么，可她清楚地知道，这一刀，方才清清楚楚，完完全全地斩断了她跟顾清泽所有的情分。

    “顾清泽，”黎玥哑着嗓子，用只有她跟顾清泽能听见的音量开口，她的声音里多了几分决绝。

    “从前我以为你只是麻木，可我发现我错了。”

    感受到顾清泽握着刀的手已经开始微微颤抖，黎玥顿了顿，接着说，“你确实已经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你了，现在的你，在我这里也已经完完全全是陌路人。”

    “我感激你帮我，可现在你也完全可以杀了我，我不会有半句怨言，我只是很失望。”

    她的话说完，忽听顾清泽手上的刀哐当一声落到地上。

    三人双双一怔。

    顾鸣宣率先反应过来，他大步流星地走上前，一把掐住黎玥的脖颈，看向顾清泽的眼底尽是森冷和警告。

    黎玥刚刚松下一口气，顾鸣宣这一掐又让她喉间的空气骤然减少。

    她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涨红，几乎连挣扎都没了力气。

    顾鸣宣冷笑着看向江絮，显然是被逼急了，他大声道：“江总，您可以慢慢考虑，可我看玥玥快撑不住了。”

    黎玥使劲浑身解数，想要拍掉这只扼住她的手，却怎么也挣脱不开。

    她眼底已经泛出细碎的泪，眼前一片模糊。

    已是朦胧间，她对上顾清泽担忧却隐忍的眸光，心底又是一凉。

    她以为今天自己就要葬身在这里，忽听江絮沉声说道：“顾总，我想有些东西，你也不想别人知道吧？”

    “这些录音，如果我放出去了，不仅是竞标，恐怕以后不会有任何一家合作商敢找您了。”

    他这话让顾鸣宣脸色一僵，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他声音失控得出声：“你找到什么了？”

    江絮没急着回答他的话，“你先放了黎玥。”

    顾鸣宣心怀不甘地转头朝黎玥看来一眼，随后手一撒，松开了她。

    骤然挣开束缚，黎玥控制不住地猛吸进一口空气，旋即捂住心口，开始剧烈咳嗽。

    顾清泽站在一旁给她拍背，“没事吧？”

    黎玥甩开他的手，顾清泽只得不再碰她。

    见她逐渐缓过神，江絮收回眼神，重新看向顾鸣宣，按下手中录音笔的开关。

    一段短短一分钟的录音，却让顾鸣宣瞬间脸色苍白，他的脸色明显慌乱起来：“你，你是怎么......”

    江絮轻笑一声，“顾总，您做这些事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