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表面没心没肺，但对他来说，寇樽煜是他在这世上最重要的人，因此他更是打起精神，尽全力保护好主子。

    可他忽然发现，主子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比先前爱笑很多。

    虽然双腿受伤没办法下地行走，可主子身边又多了一个人。

    有她在，主子似乎不需要他保护了。

    江姑娘很厉害，人又比他聪明很多，也会护着主子，甚至比他保护的还要好。

    陆离没有觉得难过，反而替主子高兴。

    他们家万年铁树不开花的主子，总算是学会跟姑娘家相处了。

    要知道先前主子无论面对多好看的姑娘，都是一副冷冷冰冰的样子，若不是他跟主子从小一起长大，甚至要怀疑主子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了……

    在江姑娘出现前，陆离以为主子会跟洛姑娘在一起。

    不止他这样想，恐怕京城中的很多人都这样认为。

    主子和洛姑娘看上去很般配，对洛姑娘的态度也不似对其他人那般冷漠，陆离以为那就说明在主子心里洛姑娘与众不同。

    可直到看到主子在江姑娘面前的样子，陆离才知道，原来一个人在另一个人面前，能有那么大的变化。

    主子先前不喜亲近女子，一副冷漠的样子，可在江姑娘面前，确实温柔至极，关怀备至，连眼睛里都透着温柔。

    江姑娘对主子也很好，陆离是真心为主子感到高兴，但也怕大长公主不答应他们在一起，毕竟江姑娘的身份看上去跟他们家主子并不相配。

    好在，大长公主不是那种会因为身份就随意看低旁人的人。

    主子双腿恢复的时候，陆离别提有多高兴。

    他们家主子这样人，就应该堂堂正正的站在地上，而不是坐在轮椅上被人推着走。

    虽说主子没说过什么，但陆离明白，双腿不能走动的事，对主子来说打击有多大。

    回京后，江姑娘找到身份，陆离又一次感叹缘分的奇妙。

    若是当年江姑娘没有跟姚夫人失散，那他家主子和江姑娘肯定会更早的相遇相知。

    只能说很多事情是冥冥之中天注定的，就算两人之间距离那么远，也还是会再遇到。

    在主子和江姑娘成婚之前，陆离一直以为他就是普通猎户家的孩子，从未怀疑过自己的身份。

    只因从小爹娘都待他极好，根本不像是对外人的态度。

    可他却得知他其实是东舆国的六皇子。

    陆离不想相信。

    他一直认定自己是北冥人，突然有一天别人告诉他其实是邻国人，甚至还是邻国流落在外的皇子，他又如何能接受？

    那天晚上，陆离一夜没睡着，等第二天一早，就去求了主子，得到准许后，去见了东舆的柳皇后。

    陆离觉得，他的很多疑惑，柳皇后应该能解答。

    真正的柳皇后已经醒了。

    但对她来说，只是睡一觉的功夫，就过去了十几年，因而在陆离见到她的时候，柳皇后的眼神还有些呆滞，似乎不敢相信真的过去这么久。

    但看到陆离，柳皇后还是一眼认出了他。

    “你跟阿蓉是什么关系？”

    陆离并不知道阿蓉是谁，但也能猜出她的身份，不过还是跟柳皇后仔细询问了事情的原委。

    陆离的亲娘阿蓉是柳皇后宫里的一个宫女，她不是东舆人，而是先前东舆和北冥打仗的时候，从北冥掳过去的百姓之一。

    正因为是从北冥掳来的，阿蓉在东舆皇宫里的宫女当中属于那种身份最低的。

    可阿蓉却生得一副好容貌，竟被东舆的皇帝看上，临幸了她。

    但也仅仅就那一次而已。

    阿蓉被临幸后，没等到皇帝的册封，还是跟先前一样每日做着洒扫的活计，期间没少被人嘲笑奚落，她都不在意。

    柳皇后曾问过阿蓉，阿蓉说她经历过亲人离世，看过太多生死，反倒不在意那么多，能活着，对她来说已经足够。

    柳皇后也试着在皇帝面前提起阿蓉，可谁知皇帝对此人毫无印象，更别提要册封她了。

    柳皇后没办法左右皇帝的意思，只能尽己所能的照顾阿蓉。

    大概就在连阿蓉都快要忘记侍寝过的时候，她被诊出身孕，根据时间推算，腹中胎儿必定是皇帝的。

    既如此，那就没有再不管不顾的道理，终归是皇嗣，总要有个名分。

    皇帝想不起来阿蓉的样子，听闻她有身孕，就随意册封了个采女的封号，也算是让她能名正言顺的生下孩子，也足以说明皇帝对阿蓉和她腹中的孩子有多不在意。

    被册封采女后，阿蓉仍旧住在柳皇后宫中，吃穿用度要比先前好上许多，但皇上也没去看过她。

    后来东舆后宫中各处势力不断争斗，就连柳皇后都被牵扯其中，不少身居高位的有孕妃嫔都被害的小产，但阿蓉仿佛被人遗忘了似的，顺利生下一名男婴。

    虽然已有五位皇子，但连阿蓉这样身份的人都能生下皇子，很快就惹了其中某些人的红眼。

    阿蓉感受到危险，便去求了柳皇后，想要离开皇后，只为了能护住孩子。

    柳皇后犹豫了很久，又试探过皇帝对六皇子的态度，才最终决定帮阿蓉出宫。

    为了让母子二人顺利出宫，并不会牵扯到自己身上，柳皇后颇费心思的筹划了一番，甚至还派人保护，让手下护着阿蓉母子离开东舆。

    在这之后的事，柳皇后就不知道了，因为她再睁开眼，就已经过去了十多年。

    按照先前那个假皇后的说法，阿蓉母子并没能安全的离开东舆，阿蓉在途中被人杀害，六皇子被人收养。

    接下来的事就能串起来了，阿蓉在途中出事，机缘巧合下遇到陆离的养父母，他们将陆离捡回去，当做是自家孩子抚养，也从未跟陆离提起过他的来历。

    若是没有遇到那个假皇后，陆离可能这辈子都会觉得自己的爹娘是猎户。

    柳皇后说完这些，更是对时光荏苒颇为感慨。

    “没想到一睁眼，昔日那个襁褓中的孩子，都长这么大了。”

    她也老了。

    陆离是个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人，若是柳皇后所说的是真，她就算是帮过他和他娘。

    他道：“你若是没骗我，我会帮你求情，让他们放你回东舆。”

    但能不能回去，还要看主子和惠帝的意思，他只是答应帮忙求情，没说一定能做到，也不算骗人。

    柳皇后朝他一笑，“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