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妈妈原以为，云知杭来了，事情可能有变。

    不过眼前这小姑娘，倒是信守承诺，答应她的事情，并没有掉链子。

    她没说话，只是看到云知杭阴沉的脸色时，心里咯噔一下。

    云知杭用力攥住陈曦的手，臂间爆出青筋，“你再给我说一遍。”

    陈曦吃痛，却远不及心里的痛。

    她低头不言。

    云妈妈见此，提着包，离开了包间。

    将空间，留给他们两个人。

    云知杭粗鲁地把陈曦按在墙壁上，“说话！”

    陈曦环上云知杭的腰，用力抱着，将脸埋在他胸口，压抑的哭声，从喉中溢出。

    很快，云知杭就感觉到，胸前一片濡湿。

    他气的剧烈起伏的胸口，也趋于平稳。

    良久，云知杭捧起她的脸，“刚才你和我妈的话，我在外面全都听见了，你什么都替我打算，但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想法？”

    顿了顿，他爱怜地吻了吻她的唇角，“更何况，你舍得离开我？要是离开我，还有谁会这么疼你？”

    “杭哥，我真的不想...”从压抑，逐渐变成嚎啕大哭。

    陈曦所有的情绪宣泄出来。

    哭的肝肠寸断。

    把云知杭的心都哭碎了，“不想就不想，别哭。”

    陈曦啜泣着，很久都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云知杭耐心地陪着她。

    等她泪水止住，他抽出纸巾，给她擦了擦眼睛，“冷静下来没有？”

    陈曦点头。

    云知杭便拉住她的手，作势往外走，“过来，带你跟我妈说清楚。”

    他一拽，竟然没拽动。

    小姑娘倔强地站在原地，让他好不容易松懈下来的心，逐渐发沉。

    “不走吗？”他试探问。

    陈曦狠狠呼出一口气，扬手将他搭在自己腕子上的手拨开。

    不言自明。

    让云知杭脸色又黑了，“你做什么？”

    “杭哥，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其实我一直幻想着，未来能有你，我们一起步入婚姻殿堂，然后打打闹闹的，过完下半生，但是我太单纯了。”

    陈曦垂眸，眼泪啪嗒一声坠地。

    脚底已是一大片潮湿。

    “伯母说得对，结婚不是两个人的事情，而是两个家庭的事情。如果我们执意在一起，不管是对你，还是对云家，都会造成不利影响。”

    云知杭勉强收着脾气，“也不一定要结婚，一辈子恋爱，不也没关系，重要的是，两个人能在一起。”

    “可是杭哥，我想结婚。”陈曦抬眸，倒映在她瞳孔中的云知杭的面孔，已经模糊不清。

    云知杭微哽。

    “其实，从一开始，我就觉得，我们这段关系，根本不对等。”陈曦苦涩道，“我没有和你对等的家世，也没有和你对等的能力，就算现在我们拖着不分，这个矛盾，早晚也会在未来放大。”

    云知杭倒是从没察觉过，她竟然有这种想法。

    他只知道，同她一起风花雪月，很快乐。

    虽然想过未来，但没有深究过，更没有做好足够的准备。

    这么一想，他对待这段关系，似乎太过草率。

    “这些事，我们可以慢慢说。”云知杭固执道，“什么事情都可以解决，何必要闹到分手的地步。”

    陈曦摇头，“可是杭哥，就算麻烦事都可以解决，那这其中是否会对云家造成影响，你有想过吗？我虽然不懂，但也知道，云家从政，家世清白何等重要。而我，不会甘心无名无分地跟你一辈子，这样的冲突，你又怎么解决？”

    在云知杭的影响下，她不再是当初那个单纯的女孩子。

    她也逐渐学会权衡利弊。

    于她，于杭哥，于两个家庭，她都不得不考虑。

    云知杭一时无言。

    陈曦静静抱住他，没再说话，似乎要在分别的最后一刻，努力记住他的温暖。

    成年人的分手，偶尔歇斯底里，但大多时候，都是平静而无言。

    饶是心痛，也羞于言说，只是把委屈吞下，独自一人舔伤口。

    陈曦樱唇开合，语气发颤，“杭哥，真的...谢谢你，再见！”

    她松开云知杭，不舍的看了他一眼。

    毅然决然，转身离去。

    云知杭的心，一下空了。

    身上的温度，仿佛也被带走。

    他面色平淡，身体却发僵。

    云妈妈推门进来，叹气道：“陈曦是个好孩子，确实可惜了。不过你放心，我不会亏待她。妈妈认识C大的领导，到时候会安排她出国进修，对她来说，也是个好去处。”

    云知杭沉默良久，才嗯了声，“回家吧。”

    看到儿子这样，云妈妈实在于心不忍，想了想，她说：“其实，锦茵也喜欢你很多年，她是个好孩子，又跟你门当户对，妈妈希望你早点儿走出来，不要辜负了锦茵。”

    云知杭脚步微顿，转头勾唇一笑，“好孩子？”

    多少有那么几分嘲讽。

    云妈妈不解，“怎么，有什么问题？”

    “就是你口中这位好孩子，把我和陈曦恋爱的事情捅到陈家。”

    云妈妈蹙眉，“你在胡说什么？”

    “程锦茵特意把我和陈曦的事情，借别人的口告诉陈伯母，又故意安排那位陈伯母，在您生辰那天过来闹事，为的就是借您的手，拆散我和陈曦，这是好孩子做出来的事情？也就您把程锦茵想的那么单纯。”

    云知杭心情很差，说话难免有几分冲。

    云妈妈没心情计较这些，她下意识反驳道：“锦茵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人证物证都有，您不想相信，也得相信。”

    云知杭思绪回到昨日。

    他一直觉得，陈妈妈专门挑他母亲生辰的日子过来闹事，有些蹊跷。

    故而派人查了。

    很快就有了线索。

    是任纤纤把他和陈曦的事情，告诉的陈母。

    他让人把任纤纤抓住拷问，任纤纤却坚持说：“是陈伯母主动找的我，她本来就知道陈曦和云知杭谈恋爱的事情，只是来向我打听云家地址，我就告诉她了。”

    自然了，这其中，肯定也有任纤纤的私心在。

    她看出来陈妈妈要去惹事，也是对陈曦怀恨在心，故意给陈曦添堵，所以顺势而为。

    不过，这说明，背后真正利用陈妈妈作乱的人，并不是任纤纤。

    云知杭又派人去查，最后查到了程锦茵身上。

    无论如何，程锦茵都抵赖不得。

    思绪回转，云知杭将自己手机里的证据，发给云妈妈看。

    云妈妈脸色越来越沉，最后道：“我要去问问锦茵。”

    云知杭漠然转身离开。

    云妈妈只身一人，去了程锦茵就职的公司。

    程锦茵此时还在忙，听秘书说是云妈妈来找她，她赶紧把手头上的工作处理完，吩咐说：“快把伯母请到会客室坐。”

    秘书不敢怠慢，毕恭毕敬把云妈妈请了上来。

    程锦茵扬起一抹无懈可击的笑，推开会客室的门，将手中的咖啡放到云妈妈面前，柔声道：“伯母，您怎么来了？”

    云妈妈看着程锦茵这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神色格外复杂，半晌都没说出话。

    程锦茵被盯得有些尴尬，她摸了摸自己的脸，不解道：“伯母，您这么看我做什么，是不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

    “你先坐，我有事要问你。”云妈妈面容严肃。

    “伯母，您问，我听着。”

    “你...了不了解陈曦的家庭？”云妈妈盯着程锦茵。

    程锦茵面色一瞬间僵硬，三秒后才恢复如常，“我知道，陈曦是知杭的女朋友，不过她挺内向，我跟她连朋友都算不上，所以不太了解。”

    “真的不了解？”

    “不了解。”

    姜还是老的辣。

    即便程锦茵一个劲儿的否认，但云妈妈还是从她细微的表情上，捕捉到一丝不自然。

    云妈妈心很凉，她把自己手机推到程锦茵面前，“你瞧瞧这个。”

    程锦茵接过，看了几秒，她瞳孔骤然缩紧。

    她指尖控制不住地抽搐一下，桌上的杯子也被她不小心打翻在地上。

    云妈妈见她手忙脚乱的样子，心里更加明了，“锦茵，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好姑娘，但这件事，你能不能跟我解释一下。”

    悬崖勒马，程锦茵当即认错，拉着云妈妈的手哭道：“伯母，对不起，我真的很喜欢知杭，但是那个陈曦，却从中横插一脚，我又不能让他们分手，所以...”

    “所以你就理所当然地利用我，让我做这个恶人？”云妈妈眼中满是失望。

    程锦茵语气带着哭腔，“伯母，我也是一时糊涂，求您原谅我。”

    “我把你当作我半个女儿看，你...”云妈妈本想责怪，可话到嘴边，最终化作一声悠长的叹息。

    程锦茵单膝跪在地上，“伯母，我知道错了，我以后绝不再犯，求您原谅我。”

    云妈妈揉了揉眉心，“你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你自己的私心，我自然会原谅你，毕竟你是我从小看到大的孩子，但是，云家的儿媳妇，德行决不能亏，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一瞬间，程锦茵目光呆滞，“伯母...”

    “我原本最看好的儿媳妇，就是你，可你太让我失望了。”云妈妈起身，一脸悲伤地离开。

    门轻轻一声碰撞的脆响，程锦茵空洞绝望的眼睛，瞬间被一丝诡异的算计所取代。

    她唇角勾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