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茭没说话。

    陈米栗这才想起来，唐茭的试卷不见了，想悄悄把自己的试卷移到她的桌子上，谁知刚一动就被眼光毒辣的黄剑玲发现了。

    “怎么回事？你试卷呢！”

    尖刻的声音瞬间提高了八个度。

    “不见了。”

    唐茭垂着眼，轻声回答，浓密长翘的睫毛掩住了眼底的神色。

    “不见了？！”

    黄剑玲登时像被捏住的尖叫鸡一样，扯着嗓子质问道：“到底是不见了，还是压根就没交！”

    “不见了。”

    一模一样的回答，一模一样的语气。

    黄剑玲被唐茭这种态度彻底激怒了。

    “刚发下卷子都能弄丢，你脑袋怎么还在呢！什么学习态度！给我站后面去！”

    唐茭没说话，腿挪开凳子，转身往教室最后走。

    “唐茭……”陈米栗担心的小声叫她，想了想鼓起勇气：“老师，她手受伤了。”

    “手受伤了，腿也废了？给我站着！”

    “噗……”底下发出几声不合时宜的窃笑声。

    林浩杰偷偷转头看唐茭。

    她平静地站在教室最后，穿着宽大的校服外套，打着石膏和纱布的手挂在脖子上，沉默的偏头看着窗外。

    整个人越发冷清，仿佛不存在这个世界上一样。

    他转回头，忍不住暗骂了一句“操”。

    唐茭一直站到下课铃响，等黄剑玲蹬着高跟鞋出了教室，才回座位。

    刚坐下，一张卷子就从上往下飘到她的面前。

    “哎呀，不好意思啊唐茭，你的试卷掉到我脚下了，我没看见。”

    女生状若无辜的捂着嘴：“不好意思喔，不小心踩了几个脚印，你不会那么小气怪我吧？”

    唐茭低头凝视着印了好几个赃污脚印的试卷，竟缓慢勾起嘴角，笑了一下。

    平日里就缺乏血色的脸，如今更加苍白，突然面无表情抬起半边嘴角，轻飘飘笑了一下。

    漆黑的眼珠子黑沉沉的，看着竟然有些渗人。

    女生笑吟吟的脸上僵了僵。

    唐茭默不作声抬起左手，五指张开，几下把卷子抓成了一团废纸。

    她霍然起身，肩膀直直撞开挡路的女生，把卷子当垃圾一样，抛进了垃圾桶里。

    教室里静了一瞬，众人神色各异。

    女生一下失了脸面，脸色勃然，不解气地低声骂一句“有病”，甩着头发回了座位。

    唐茭转身往教室门口走，一个矮瘦的女生正好起身也往外走，两人差点撞上。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女生看一眼唐茭冷若冰霜的脸，又快速低下头怯弱的连声道歉，仿佛下一秒唐茭就会把巴掌呼到她脸上一样，神色紧张地让开了路。

    唐茭原本要往后退的动作一滞。

    半晌，她垂下眼，一声不吭快步往外走，甩开了身后的窃窃私语。

    “好横啊……”

    “真没想到她竟然是这种人，刚转来那会儿安安静静的。”

    “看来那些事都是真的，知人知面不知心！亏得大家对她那么照顾……”

    “生病了不起呗！原本还觉得她挺可怜的……”

    “有完没完！”林浩杰听得耳朵根疼，“一个个有嘴叭叭叭的！吃瓜脑子吃坏了吧，什么都信！”

    “诶，林浩杰你什么意思啊！人家两个受害女生都出来证实了，还有2班的朱显德，是不是唐茭让霄靖川打的！你当时就在旁边也听见了吧！”一个嚣张的男生说。

    “陈庄！你才什么意思！”

    陈米栗一早上就压着火呢，她指着后排出声的男生骂：“欺负女生算什么男人！”

    “嗤，她也算是个女的吗。”

    坐在陈庄旁边的张添平嗤笑一声，破铜锣一样的嗓子阴阳怪气的说。

    班里起了许多毫不掩饰的笑声。

    陈米栗火气腾一下上来了，她一拍桌子，就要冲过去和人理论，被方晓敏拽住了。

    “米栗米栗，算了算了，别跟他们起冲突，一会儿唐茭回来看见。”

    ……

    今天是周五，傍晚。

    景盛一中校门口大开，天色将暗，路灯已经提前亮起。

    学生们背着包勾肩搭背的，打打闹闹的离校回家了。

    入秋之后，天气一天比一天凉爽，虽然中午太阳依旧晒得慌，到了晚上又更冷一些。

    唐茭刚走出校门，就被一阵凉风吹得一哆嗦，她抖抖手臂，把校服袖口往下扯扯盖住手掌。

    她站在路灯下，单手抓着挂在左肩的背包带，抬眼看了看昏暗的天色，又低头看打着石膏的右手。

    良久，轻声叹了一口气。

    走吧，总不能那么久都不回家。

    她抬脚，拖着步子往公交站台走去。

    公交站在学校左边的対街，隔着一条长长的马路，还有两个红绿灯路口，唐茭为了图方便，平时都走岔道直接穿过去。

    京州的绿化一直做得非常好，景盛这一带尤盛，每到起风的时候，满耳朵都是树叶沙沙沙扑簌簌的声音。

    到了秋天，地上总是有扫不完的落叶。

    唐茭垂着眼，一步一步踩在干枯的落叶上，就着枯叶开裂粉碎的脆响，慢腾腾往前走，细长的影子坠在身后，就像走慢几步就能拖延一会儿回家的时间一样。

    突然，唐茭涣散走神的瞳孔定住，准备又迈出一步的脚顿在原地。

    前方两米处，出现了几道影子。

    她的直觉一直挺准的。

    而且，总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就像现在。

    放学路上，出现几道的影子是在普通不过的事，可她却直觉得定住了脚，还未抬头就感觉后背寒毛直竖。

    “哟，这不是我们的唐茭同学嘛！怎么搞得那么狼狈。”

    一道并不太陌生的刺耳声音。

    唐茭抬眼，冷视着站在前面的几人。

    张添平，2班的王强，还有两个没有打过照面的男生。

    四个人高马大的男生，勾肩插兜，挡在路中间，眼里斜斜翻出三眼白，来者相当不善。

    唐茭手指紧了紧肩上的背包带，悄悄后退了半步。

    “欸，我劝你别动啊。”

    王强甩了甩手里的棒球棍，得意地笑着说：“要不然我这手一抖，甩出去了，再废一条胳膊，我可不负责。”

    身后响起几道脚步声，见势顿住，又迅速地原路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