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车呼啸，今夜全县注定有许多人无眠。

    自我感觉良好的上官星一路飞回学校，先卸了战衣，落在宿舍外面，琢磨着怎么说话让小表婶安心。

    他寻思了半晌，编发了个信息说刚好碰上警方在查封“桃花源”夜总会，所以自己只能回去了，建议她先睡一觉，明天上午陪她去警局报案——只要小表婶一去警局，自然就能碰到苻能建了。那头的符表婶也是通情达理的人，果然回讯同意了，还连连感谢上官星大半夜地帮忙。

    “上官星，你们学校不是关门了吗？你怎么进出这么容易？”符表婶感谢之余，心头也掠过一丝疑惑。

    “我们有翻墙的路径，老师都不知道。”上官星只能这样忽悠一通。

    安抚好表婶，上官星再潜回宿舍。幸好这朱莞睡得很死，压根就吵不醒。这会半夜宿舍里终于来了水，他匆匆冲了个澡翻身上床。

    今晚零点的特训时间已过，智蓝破天荒地没有催促，上官星暗暗奇怪。

    “考虑到今晚遭遇实战情况，特训暂停，需要总结下经验。”智蓝说道，“作为保护者的首战，我认为很不理想！”

    上官星不悦了：“怎么会呢？我打得那么成功……”

    “保护者，你犯下了一个低级错误！”智蓝不客气地打断上官星的话，“先是在夜总会里高调地大打出手，接着在酒店里缺乏侦察经验又暴露了面貌。这很容易被人怀疑到……”

    上官星思索道：“那我是不是应该再戴上那种仿真人皮面具，这样平时不穿战衣，也能避免暴露自己的本貌。”

    “看起来很有必要，保护者！”

    第二日早晨，朱莞还在呼呼大睡之际，上官星就一跃起床，匆匆洗漱完毕，直奔食堂。

    在独自享用完一顿三人份量的早餐后，符表婶已经将地址定位给了他。他便跑出校门坐了公交车赶去苻能建家。

    苻能建在城西郊外的城乡结合部一个棚改小区里租了房子，那里的租金自是比较便宜。公交车一路慢悠悠开出，大半个小时后才抵达附近站点。

    上官星从没去过小表叔的家，这会只能开了手机地图步行导航。拐了两个弯，经过一排低矮密集的棚改房小区，放眼尽是一片破旧建筑，墙上到处贴满了广告，很多墙角落里都长满了杂草。冷清的街巷各处随地可见堆放的杂物，东倒西歪的电动车、小三轮，不时能看见一道道污水横流出来。

    再往前巷子越发狭小，对照地图导航应该已经到了。但这里房子街巷纵横交错，哪里能确定具体位置。上官星只好给符表婶打电话。

    不一会儿，巷子深处走出一个面貌姣好的年轻少妇，上官星脑中立刻闪过符表婶的映像，忙上前喊了声：“表婶！”

    那少妇打量了一下上官星，讶然道：“你是上官星？怎么跟照片中不太一样？”从挎包里抽出一张照片，对照着比对。

    上官星搔搔头，我都认出你了，你居然不认识我？伸长脖子看那照片，顿时乐了：“表婶，这是我初三时候和表叔的合影！我现在都高三了！”

    那符表婶哦了一声：“原来这样啊！”收起照片道：“那我们走吧！”

    上官星呵呵一笑，暗付这表婶警惕心还挺高的，不过你也够搞笑的，竟然拿我初三照片来比对高三的我！

    两人走到路口，打了一辆出租车。上官星吩咐司机开到警局。那司机咦了一声，心下暗奇怎么接了孕妇不去医院，反而去警局。

    途中两人闲着聊了一会，苻能建一晚失联，上官星早就知道实情，是以并不担心。那符表婶却颇为忧虑，发觉上官星却似毫不在意，不由暗生三分愠意。

    十多分钟功夫，两人就到了警局门口。这警局入口处有个接待大厅，符表婶进门表示要报案。接待民警一听涉及人口失踪，不敢怠慢，认真做起了笔录。

    当符表婶说出自己丈夫的工作单位是“桃花源”夜总会时，那民警微微咦了一声。

    符表婶以为民警对夜总会敏感，忙解释道：“他只是个保安，刚去上班没几天呢！”

    民警低下头继续记录，避免被符表婶看到自己的表情。但上官星早就一眼瞥见了，昨晚警局对那夜总会大动干戈，抓了不少人回来，情知这民警多半误会了，却也不吭声解释。

    那民警记录完情况，说道：“两位，到今天下午五点才满二十四小时。如果到那时失踪人还没出现，我们才会审查立案。暂时我先受理了，到下午五点我们再通个话确认下有没有消息。”

    符表婶一听还是要等满二十四小时，心里有点着急，问道：“警官，难道你们现在不能找人吗？我老公肯定出事了，不然不可能到现在都没有消息……”

    那民警温言道：“我理解你的心情。不过我们也有规定，如果有证据证明失踪人可能会有人身安全危险，或者可能受到非法侵害，还有妇女儿童失踪可能被拐卖，我们才能立刻立案处理。但是一般受理成年人失踪案件都以二十四小时为时间条件，所以我建议还是再等一等。”

    符表婶无可奈何，回头想朝上官星寻求帮助。却见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不时朝警局里面探头张望，似乎完全没关注自己和这民警的对话。符表婶心头有气，这就是苻能建口中说的从小一起玩大的好哥们好亲戚？

    上官星猜到苻能建多半还在刑侦大队那里，弄不好这会正在休息呢！他正琢磨着怎么说，却听那接待民警发话：“这位小同志，你老是朝里面看什么？”

    符表婶略带不快地说道：“上官星，要不你先回学校吧！”

    上官星指着里面道：“警官，我能进去和你们的刑侦大队长向成说个话吗？”

    符表婶料不到这上官星认得警局的大队长，微微一愕。那民警也有点意外，很客气地说道：“你认识我们向队长？他们刑侦大队很忙的，需要我帮你问问吗？”

    “不用了，我给他打电话吧！”上官星直接掏出了手机。他倒不是在炫耀，实在是发现如果再不跟向成知会一声，表婶真的要急坏了。

    符表婶和那民警不由对望了一眼，一个暗自埋怨，你既然认识里面领导，干嘛不早点说？另一个暗自纳闷，你既然认识我们领导，有什么好装的？我只是一个小民警而已，又没对你们摆架子！

    向成接起电话的时候，正迷迷糊糊在办公室里打盹。昨晚累了一整夜，刚刚才松懈下来。要不是他的体质超人，这会早就像其他同事一样呼呼大睡了。

    “上官星？苻能建是你表叔？”向成得知上官星来意，不由哈哈大笑，“苻能建就在我这里的沙发上睡着呢，你们到我办公室来吧！”

    苻能建被向成的笑声惊醒，听到是自己老婆和侄子找上门，只得不情愿地从沙发上爬起来整理一番。

    “向队，你得留着帮我跟老婆和侄子解释一下！我一个小保安，突然变成了警察，你不出面说清楚，我老婆能信吗？”

    “小符，你的身份是保密的，你的上级领导是雪警督！我无权乱说。”

    “这不是乱说啊！”苻能建抓耳挠手，“我就是为了侦查这个案子扮成保安到处跑的。接下去就该恢复正式身份了。”

    房门推开，雪昊走了进来，笑道：“没错，小符。你出生入死破了案，以后就该作为正式警察入职了。”

    “你这几年伪装的也够累了！太太估计也会气得够呛！”雪昊笑着拍拍苻能建肩膀，“你可以休息一段时间再工作。”

    苻能建腆着脸道：“说实话，这几年都没睡过多少安稳觉，从来没有过朝九晚五正常上下班，我都快神经衰弱了！给我调个安逸一点的部门吧！”

    雪昊正色道：“这次成功破案，我也算为惨死的兄弟报了仇。小符，你恢复身份后，务必要对经历保密，防止遭到报复。要不等下就全家搬到我们警方的小区来吧！”

    “知道了，洪奎那个老狐狸不还没抓住吗？我肯定得小心了。”苻能建嘴巴朝楼上一努，放低声音道，“内鬼查到没有？什么时候动手？”

    雪昊道：“放心吧！内鬼已经锁定，正处于秘密监控状态。省厅里可能还想继续试着钓鱼。我看样子还得带队待上一段时间。”

    这次突袭行动可谓成败参半。从好的方面来说，破获了一个巨大的毒品基地，切断了一条重要的贩毒路线。但从坏的方面来说，由于雪昊担心苻能建遇害，提前行动导致配合环节出了差错，最后只抓获了一批小鱼小虾，主事人洪奎和骨干分子老许等人都跑掉了。

    苻能建也不问内鬼是谁，笑道，“终于可以换房子住了，我老婆肯定高兴。”转头问雪昊：“对了，我的警校毕业证这下也该给我了吧？”

    “你的毕业证随档案放在省厅人事处那里，随时可以去拿。”雪昊忽然想到了什么，从自己钱包里抽出一张银行卡，递给苻能建，“这个东西你太太肯定更高兴。这是你这些年的工资奖金，分文不少都打在里面了。”

    苻能建接过银行卡，不由感慨道：“当初不就是被教官和校领导说发双倍薪酬给忽悠的吗？本来想做个小民警，结果去做了缉毒警……”说到这里，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我的警衔呢？我记得说好毕业满一年可以给三级警司的！”

    雪昊笑道：“省厅马上就会发文下来，你吃了不少苦，立了这么大功，起码会越级晋升一级警司。”

    他脸色一正，说道：“说正事吧。昨晚那个打伤洪奎的手下又救了你的蒙面人，你一点都没信息提供吗？”

    苻能建也正色道：“除了性别、身高、体重可以目测估计外，我真的什么也提供不出。”

    向成苦笑道：“这些信息可没什么价值。”

    苻能建手一摊：“那我也没办法。这家伙甚至可能会飞，嗖地就没了影。”

    向成哑然失笑：“这不成神话了？”

    雪昊沉吟道：“没有单兵飞行器辅助，人类飞不起来的，可能这个人会某种轻功。是了，弄不好是古武门派的人。”

    向成奇道：“什么古武？骗人的武林门派吗？”

    雪昊笑了笑，也不解释，道：“这个情况你们不要汇报了。我自有安排。”

    正说着，符表婶和上官星来到了办公室门口。

    一瞥见苻能建嘻嘻哈哈的样子，符表婶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顾忌外人在场，差点就要破口大骂了。

    苻能建瞥见老婆的脸色，立时一个激灵，忙把手里的银行卡直接往符表婶手里一塞，笑嘻嘻道：“老婆，这是我的钱，全给你了！”

    “你的钱？”符表婶疑惑地问道，“里面有多少？”

    苻能建顿时一怔，赶紧朝雪昊看去。不料雪昊也是摇头，笑话，我哪知道你卡里有多少钱？

    “哈，你敢拿张空卡来骗我？”这下符表婶忍不住爆发了，一把揪住苻能建耳朵，“要是卡里有钱，你就是瞒着我藏了私房钱！我非抽死你这混蛋不可！”

    苻能建嗷嗷叫痛。上官星本想作为吃瓜群众，默默分享下表叔夫妻的恩爱秀，哪想到是这个场景，忙小心翼翼上前劝架：“那个，表婶，在领导面前这样不好……”

    符表婶回过神，松开手，狠狠瞪了一眼：“回去跟你算账！”

    苻能建见雪昊竟然在偷笑，不由大恼，急道：“雪哥，你得为我说话呀！”

    雪昊这才哈哈笑道：“嫂子你听我来解释……”

    他这一番原委道来，符表婶和上官星才知晓，原来苻能建因为头脑灵活、身手又好，被警校领导看中委以重任。当初苻能建被警校退学，只是一个幌子。其实是因为当时省厅对一起贩毒案件侦查的需要，他被上级领导看中选择做秘密侦查员了。而雪昊正是他的直接上线，这几年辗转寻找线索，终于追踪破获了西南地区这个最大的贩毒基地。既然这个省部联合督办的大案已经告破，苻能建自然可以恢复正常身份了，而且还要内部晋升奖励。

    符表婶听完，惊喜交加又带了一丝不安。那逃掉的毒贩头目会不会回来报复啊？

    雪昊看出她的顾虑，道：“放心吧，嫂子！那逃走的毒贩头目对小符不熟。为了安全起见，我们马上给小符重新安排住址，恢复身份信息，变更照片。”

    向成也道：“等明后天省厅批复正式下来，小符就可以来报到了。以后他直接就在我们局里上班。”

    听完安排，符表婶放下了心。想到老公突然从一个小保安摇身一变成了警察，简直像做梦一样。顿时心花怒放，看着苻能建的目光也变得水灵灵。

    苻能建神气活现地挺起了胸，窝囊了这么多年，终于难得可以扬眉吐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