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声响彻夜空，直把河对岸那尚未熟悉人身的壮汉震得一愣。

    但他显然不想和吴神战斗，回过神后立刻就转身迈动僵硬的步伐，准备逃跑。

    然而让两人都没想到的，那壮汉熟悉人身的动作竟出奇的快。

    还不等吴神跨过三曲桥来到对岸，他走路的动作已然开始变得协调，甚至已经迈开步子准备开跑了！

    “卧槽！那玩意儿想跑，小凌你来！”

    话音未落，吴神身旁就闪过了一道残影。

    这一刻，王凌的身体好似脱离了地心引力，每步迈出都有数米的距离，脚尖与地面沾之即离，转瞬就出现在了数米之外。

    也就在吴神走下三曲桥的同时，王凌就已经冲到了壮汉身后。

    右手木棍横击太阳穴，左手掐诀，在壮汉被木棍抽中歪头的同时，左手也按在了他的脖颈之间。

    “震诀·引雷！”

    轰隆！

    漆黑的天穹之上雷霆骤生，下一瞬就直接劈在了王凌和那壮汉身上。

    “呃啊！”

    壮汉发出一声沉闷嘶吼，但身体却已僵硬，根本无法动弹。

    王凌的动作也出现了瞬间的僵硬，但是对于雷霆的抗性显然要比壮汉更强。

    仅仅眨眼间便恢复了对身体的掌控。

    他左手大张，一把掐住对方脖颈向后倒拉，在其身体仰面倾倒的同时右手高高举起，以木棍的尖端处狠狠刺在壮汉右眼之上。

    砰！

    壮汉倒地，发出一声闷响，但王凌却在瞳孔骤缩间猛然抽身后退，躲过了对方横扫而来的右手。

    其整个手掌，已然变成了宛若鱼鳍般的利爪！

    不过王凌动作却未停下，在他后退躲过攻击的同时再度反转木棍，紧接着便‘啪’的一声抽在了壮汉的喉结上。

    “唔……”

    壮汉双眼一突，面露痛苦之色，但除此之外却再无其他表现，无论是方才被刺中的右眼，还是此刻被木棍抽打的脖子，都没有出现任何伤痕。

    见状，王凌目露无奈，他对自身实力有非常清晰的自我认知。

    就刚才那两下，别说是普通人的脖子，就算腰也能给捅个对穿，抽个稀烂，但面对眼前这个鱼怪变身的壮汉，却根本没有作用。

    “可能是免疫利器攻击，亦或是它的表皮能抵御绝大多数的物理攻击，既然这样的话……”

    而在王凌思考对策的时候，那壮汉已经捂着脖子缓缓站起身来，泛红的双眸死死盯着王凌，喉中则在不断的发出阵阵低吼。

    “蝼蚁……安敢……伤吾！该死！”

    不等话音落下，壮汉便挥动利爪朝王凌攻来。

    此刻他的动作已然不再僵硬，连带着速度也变得更为迅疾，狂猛攻势之下更有劲风席卷。

    但面对壮汉如此攻击，王凌非但没有做出防御姿态，嘴角反而显露一抹狡黠的笑。

    “不跟你玩了。”

    话落，王凌微微侧身，任由那壮汉挥舞着利爪宛若失了智般冲向自己身后。

    壮汉见此心下一惊，但根本不等他收住攻势，就见一个硕大的拳头出现在了眼前。

    “吃我一电炮！”

    砰！

    伴随着闷响传出，吴神一拳正中壮汉面门，更在其无法置信的目光中将之生生砸飞出了三米多远。

    轰！

    壮汉落地，激起漫天尘土。

    吴神一跃而起，直接压在壮汉身上，抡起他那砂锅大的拳头对着壮汉的脸就是一阵疯狂的亲密接触。

    砰砰砰砰……

    壮汉四肢不断挥舞，拼命的想要挣脱。

    但下一刻他便心生惊骇，因为压制他的这个人族蝼蚁，力气竟然比他更大！

    王凌见壮汉虽无法抵挡吴神的狂轰乱炸，挣扎幅度也在慢慢变小，但身上竟仍然没有出现任何伤口。

    “怪了！”王凌微微蹙眉。

    突然，他像是想到什么一样，从兜里掏出黑色令牌抛向吴神。

    “拿这个抽他！”

    吴神先是一拳把壮汉脑袋锤进地面，旋即抬手接过令牌，将其紧紧握住，在壮汉脑袋微微抬起的同时这才狠狠抽了下去。

    啪啪啪……

    一时间场中好不热闹。

    而王凌的眉头却已紧紧皱起。

    竟然还是没伤，这条鱼究竟什么来历？

    足足抽了将近半个小时，抽到壮汉彻底没了动静，吴神方才停下。

    他先是呼哧呼哧喘了两口粗气，然后这才扶着双腿艰难的站起身来，拿着令牌的手更是在不停的微微颤抖，显然是脱力了。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仰起头来满不在乎的抹了把脸上的汗，满脸得意的看向王凌。

    “小凌，你看我牛哔不？”

    “……不看！”

    “呃……还真别说，这玩意儿是真抗造啊！我抽了他这么久竟然连点皮都没蹭破。”

    打完收工，吴神才刚松了口气，抬头就见对面王凌手持木棍朝着自己就抽了过来。

    “卧槽！你干哈……”

    吴神条件反射的双手抱头，却忽闻身后传来啪的一声响。

    转头望去，才看到那刚才被他抽翻的壮汉又站了起来。

    但还没来得及动手，就又让王凌给抽了。

    没有任何意外，鱼怪砰的一下就又躺了回去，不过这次却是颇为坚挺，昏倒之前还努力挣扎着说出了一句极为不甘的话。

    “若非……吾……耗费道行……进入此界，汝等……汝等蝼蚁又怎能……伤……”

    噗！

    最后话还是没能说完，吴神抬起大脚丫子对着他的脸就印了下去，直把这条可怜的鱼给踩得脑袋一歪，没了声音。

    踩完之后吴神又蹲下拍了拍他的脸，忍不住啧啧称奇。

    “你说这玩意儿能耐不大，倒是挺抗揍哈！”

    王凌没有搭话，只是看着吴神手中的令牌。

    某个瞬间，令牌上有微弱红芒一闪而过，紧接着王凌和吴神便同时感到体内有一股热流涌出。

    王凌双眼微眯，吴神则是意犹未尽的咂了咂嘴。

    无声无息间，两人好似又变强了些许。

    这就是令牌最大的作用，每当他们在杀妖除鬼的行动中取得一定进展，令牌便会给予他们一定的回馈。

    待到回馈结束，王凌缓步走到鱼怪身前，举起手中木棍，用尖端对着壮汉紧闭的右眼又一次捅了下去。

    然而只听‘噗’的一声轻响，壮汉仍然没有受伤，甚至就连眼皮也都没有擦伤。

    王凌不说话，又对着他的太阳穴和心脏等要害部位一阵乱捅。

    噗噗噗……

    一阵闷响过后，经受王凌百般蹂躏的壮汉彻底没了动静，乃至连胸膛起伏都微不可查。

    但即便如此，身上还是没有出现任何伤口，就连皮都没有蹭破。

    王凌微微皱眉，吴神也忍不住挠了挠头。

    “怪了嘿！这玩意儿怎么打都没伤？什么情况！”

    说话间，他抬手一拳锤在了壮汉双腿中间。

    只见昏迷不醒的汉子身体一阵抽搐，但也仅仅只是抽搐。

    王凌眼皮一跳，忍不住多看了吴神两眼，沉吟片刻后也只得开口说道。

    “拿绳子把它捆起来等到天亮，鱼应该都离不开水……嗯……等我回去再查一下资料，看看能不能查出他的来历。”

    吴神立刻举双手赞同，随即就抹黑在河边找起了绳子。

    等到吴神离开，王凌先是静静的看了鱼怪一会儿，然后……他也试着对壮汉双腿中间踹了一脚。

    力道很大，成功壮汉身体又微微抽搐了一下，但却再没了更多反应。

    至此，王凌彻底没了兴趣，也没有再等吴神回来，径自转身步入夜幕，向着自家小院缓步而去。

    小院在权城南郊，与西沙河之间还有些距离，只靠双脚走回去的话，估计要用不少时间。

    不过这样也好，回去了可以直接收拾一下灵堂，然后再去睡觉。

    春天深夜的风还带着些许寒意，但身上只穿了一件外套的王凌脸上却难得的露出了几许惬意，好似非常享受这种感觉。

    然而就在王凌默默丈量着自己一共走了多少步的时候，身后却又响起了吴神的呼唤声。

    “等等我啊小凌，我才刚把那条鱼给捆好你就跑了，不知道我怕黑啊！”

    王凌脚步不停，只是嘴上不急不缓的说着。

    “大半夜的跑来河边跟鱼怪摔跤，说你怕黑，还不如说那条鱼怪怕水。”

    吴神来到王凌身旁，嘿嘿一笑。

    “话可不能这么说，我现在不怕那是因为你啊小凌，你就是这黑暗中的一束光……”

    “滚滚滚！”

    “哈哈哈！”

    两人打打闹闹，并肩前行，在黑夜中渐行渐远……

    回到小院前，吴神就和王凌告了别，去了和他非亲非故的爷爷家住。

    王凌则回了属于自己的那处小院。

    打开破旧的院门，迎面正堂大门敞开，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唯有三点红芒在正堂内若隐若现。

    那是尚未烧完的香！

    咔哒！

    王凌按下电灯开关，泛黄的灯光重新照亮房间，为这布置成简易灵堂的房间平添了几许诡谲。

    他看向身前，不大的方桌上摆着三只碗，分别是四个馒头，一碗肉，以及四个苹果。

    碗后是一尊香炉，里面插着三支燃烧过半的香。。

    最后方则立着一张黑白遗照。

    那是位看上去有些木讷的妇人，五十岁上下，王凌叫她陈婆。

    不过记忆中好像也并未叫过。

    哥哥离开后，王凌变得孤僻，而陈婆则极度寡言，与其说两人相依为命，倒不如说他们只是一个做饭，一个吃饭的陌生人。

    看着遗照中的陈婆，王凌眼中出现了片刻的恍惚。

    十岁那年，父亲死了，哥哥走了，他的人生也随之变了。

    最初和他一起玩耍的孩子被父母先后带走，等到次日再见，那些孩子看向他的眼神就会改变。

    很久之后王凌才知道，那种眼神，叫做厌恶！

    谩骂，羞辱，殴打……几乎占据了王凌十岁之后的所有记忆。

    向陈婆求助，迎接他的却只有漠然，没有安慰，更不会帮他出头。

    渐渐地，王凌从最初的忍让与沉默，开始对那些人展露獠牙！

    然而这并未遏止他人的恶意，随着王凌展现出他安静外表下的暴戾与疯狂，他听到的声音越来越少，感受到的恶意却越来越多。

    再之后，他成为了所有人嘴里的……杂种！

    而陈婆，则只会在他打人或被打之后用哥哥每月打来的钱去赔偿别人。

    从来不问对错，也不会过问他是否受了伤，又是否需要治疗，就只是按时给他做饭。

    所以对于陈婆的死，王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唯一有点特别的，或许就是某个总喜欢装傻充愣的二哔了吧……

    顺着缓慢升空的袅袅青烟抬头看去，清辉自眼底闪过的瞬间，王凌愣住了。

    青烟上方，一个身体虚幻，慈眉善目的妇人，正笑吟吟的看着他。

    “……”

    一人一魂，无声对视着。

    直到最后，王凌还是没忍住缓缓张了口。

    “你……咋还不走？”

    王凌并不惧怕，之前两年他和吴神也不是没有灭过鬼。

    他只是在犹豫，毕竟也曾一起生活了八年，总不能人死了，让他再杀上一次吧？

    对于王凌能看到自己，陈婆好像并不惊讶，她只是含笑着轻轻摇了摇头。

    “不是不走，是我对人间还有留恋。”

    闻言，王凌低头沉吟了几秒，待到他重新抬头，手中木棍随之升起了一层淡淡的清辉。

    “那需要我送你一程吗？”

    “但让我送你的话，你可能就无法投胎了……这样可以吧？”

    “！！！”

    陈婆的身影出现了瞬间的模糊，但紧接着她便笑着摇了摇头。

    “也对，不该再留恋了。”

    顿了顿，陈婆却又突然对王凌微微低了下头。

    “过往八年，非我所愿，孩子，对不起！”

    话落，陈婆虚幻的身影化作点点荧光，于无声中消散。

    香，已燃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