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左向右，分头往外冲！别管旁人，能冲出去一个算一个！活着去向大汉报信儿！”在姜简率领四路唐军，从背后杀入狼骑队伍的刹那，叶护毒逯就知道大势已去。果断扯开嗓子，下达了一道与先前截然相反的命令。

    并非他出尔反尔，而是无力回天。

    先前他坚持收拢队伍抱团突围，是为了尽可能地保存自己一方的有生力量。毕竟，在双方都是骑兵的情况下，队伍分得越散，伤亡的比例就越高。

    而现在，狼骑的队伍已经崩溃，继续坚持抱团突围，就没有了任何可行性。分头逃命，伤亡固然惨重，却肯定会有一部分狼骑能够活着逃出生天，将呼热部背叛、各族余孽投靠瀚海联军，以及狼骑前锋全军覆没的消息，传回车鼻可汗的耳朵。

    至于更多的事情，毒逯已经顾不上想。掉头从背后杀过来的薛仁贵势如破竹，转眼之间，跟他之间的距离就只剩下了四十几步。

    他每多耽搁一个弹指，就少一分活下来的可能。作为突厥别部中领军叶护，他不畏惧死亡，但是，却不甘心死得如此窝囊。

    他还需要留着有用之身，收拾车鼻可汗失败之后的残局。他在自己的部落里，还有大批的金银细软，骏马和肥羊。他还有四个漂亮妻子，六个孩子也没成年……

    坚决不给薛仁贵继续靠近自己的机会，领军叶护毒逯果断拨转坐骑，转头向右。右侧拦路的死士相对稀少，右侧脱身的机会更大，右侧需要跑的路程比左侧短。瀚海唐军杀过来还需要一些时间，而他胯下的坐骑，无论耐力还是速度，都是万里挑一！

    “向左向右，分头往外冲！别管旁人，能冲出去一个算一个！活着去向大汉报信儿！！”亲兵们一边高喊，一边死死护住叶护毒逯左右两侧和后背。

    他们与叶护毒逯来自同一个别部，他们平时无论有没有立下功劳，年头一到，就可以外放领兵，官职至少大箭起步。以往只要打了胜仗，他们就可以按照小箭待遇，瓜分战利品。他们的性命，早就卖给了毒逯，此时此刻，无论毒逯做什么，他们都必须跟随到底，哪怕横在前方的是万丈深渊！

    俗话说，将乃三军之胆。连领军叶护毒逯都选择逃之夭夭，其他突厥狼骑怎么可能还选择死战到底？一个个尖叫着调整战马的方向，哪里看上去人少，就往哪里逃窜。

    有许多狼骑逃着，逃着，就一头扎到了唐军的马前，被后者毫不犹豫地用长槊挑落在地，随即被马蹄踩成了肉泥。有许多狼骑，明明稍稍向左或者向右拐个弯儿，就能摆脱唐军的追杀，却大声尖叫着继续跑成了一条直线儿。追过来的唐军随便挥一下刀，就从背后将他们挨个斩于马下。

    还有的少量狼骑，逃着逃着，心脏就被绝望和恐惧填满。猛地举起兵器，冲向距离自己最近的唐军队伍，如同飞蛾扑火。

    个人的勇气和身手，在队形完好的大队骑兵面前，根本派不上用场。结伴追过来的瀚海唐军将士密切配合，先化解了此人的攻击，随即挥动兵器，快速从此人身侧冲过，刀光如雪，在此人身上带起一道道耀眼的红烟！

    “保持队形，不要分散，先杀官，再杀兵！”姜简在一排大唐死士的面前拨转坐骑，长槊指着四散逃命突厥狼骑，高声强调。“抱团的敌军有限，分散逃命的别管！”

    “都护有令，保持队形，先杀官，再杀兵！”

    “都护有令，抱团敌军优先，分散逃命的别管！”

    “都护有令……”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来自各部落的传令兵，或者吹响号角，或者将命令变成本部落将士能听得懂的语言，快速吼出。

    跟在姜简身后的校尉、旅率们，早就熟悉了他的指挥风格。立刻相互配合着收拢队伍，拨转坐骑，向狼骑发起新一轮穿插。

    另外三队刚刚杀穿了狼骑队伍的联军将士，也遵从命令，调整角度，结伴冲向狼骑。无论狼骑跑得多分散，自家的队伍都努力保持完整。

    结队而战，在追杀敌军之时，效率肯定不如分头行动。然而，却可以将自身的损失降到最低。几小股突厥狼骑冲出了战场核心区域没多远，便习惯性地试图重新聚集成团。恰巧被掉头杀过来的一支唐军发现，立刻扑上去冲了个七零八落。

    一名伯克不甘心输得如此惨，脱离的险境之后，立刻放慢马速，招呼临近的狼骑向自己靠拢。羽棱铁奴看得真切，果断带领队伍扑向了此人，转眼间，就将此人和他身边的追随者们一道斩杀殆尽。

    战局发展到此刻，胜负已经毫无悬念。对瀚海联军来说，差别只是歼敌的数量和自身损失的多寡。

    无论是姜简，还是瑞根、羽棱铁奴和伏郁饶哥，都没有考虑放敌军一条生路。他们心里头都清楚，战场上，对于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人的残忍。

    特别是对于喜欢动辄屠城的突厥狼骑，尽可能多地将他们送回长生天的怀抱，才是正途。否则，一旦他们舔干净的伤口，恢复了体力，不知道又要残害多少无辜。

    “报仇，报仇！”战场上，冲得最猛，下手最狠的，却不是四路联军将士，而是刚刚投奔到姜简麾下的各族幸存者。得到姜简的准许之后，他们当中凡是还能行动的人，全都投入了对突厥狼骑的追杀任务当中。哪怕很多人身上的伤口还在冒血，都不肯落后半步。

    凡是有狼骑被他们追上，就立刻被乱刃分尸。无论狼骑选择投降，还是顽抗到底。

    “子明，姜简，突厥主将向南边逃了。我看到突厥主将丢下了他的弟兄，带着亲兵奔南边逃了！“萧术里放箭射死了一名仓皇逃命的狼骑，随即满脸焦急地向姜简发出提醒。“据呼热部的眼线说，此人是突厥领军叶护毒逯，地位仅在车鼻可汗、大萨满邸兀和羯盘陀三人之下！”

    如果能将毒逯本人也留下，就相当于全歼了狼骑的前锋。战果与只击杀几名伯克和数千普通突厥兵卒不可同日而语。

    而损失了前锋之后，对狼骑主力的军心和士气，也势必造成沉重的打击。接下来，车鼻可汗哪怕可以跟姜简决战，都需要先掂量掂量轻重。

    他喊的声音很高，唯恐姜简在千军万马之中无法听见。然而，姜简却没有下令去追，只是笑了笑，轻轻向他摆手，“放心，薛将军在盯着他。他今天想要逃走，除非长出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