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是想给你个惊喜，让你自己拿回宿舍自己拆的。”裴景安的脸上，很难得会出现这样不好意思的神情，“但是……你又不太喜欢吃苹果，又怕你回去以后就把它扔在一边……”

    “你就当我是沉不住气吧……”裴景安嘴角微微勾起，是压抑不住的笑意，“但是我想跟你说，清歌，七年时间，从细胞更新的角度来说，我们彼此都已经不是七年前见到了彼此，但越过了七年的此时此刻，我还是想跟你说……”

    “下一个七年，我们依旧在一起吧……”

    大概裴景安这辈子仅有的那么一些无措，全都表现在了楚清歌面前。

    芝兰玉树的人，在霓虹灯下红了脸，身旁轰隆隆的烟火爆裂声，听起来也影影绰绰的。

    “裴景安……”彼时的楚清歌，没有接过那枚戒指。

    她紧紧地攥紧了自己的手指，“你对我其实并不了解……如果你能更了解一点……你会后悔你今天的决定的……”

    “七年时间了，我不相信我对你还没有了解。”裴景安还是举着那枚戒指，“是，我承认，我不是从小跟你一起长大的人，两个家庭之间之前也并没有交集。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有很多很多情侣都是之后才走到一起，修成正果的，为什么我们不能是他们中的一员……”

    “裴景安！”楚清歌打断了他，“我们和他们不一样。”

    “……”

    “不……准确的说，是我和她们不一样。”

    那时候的裴景安心想，为什么，在这个对于女生来说都很重要，又很浪漫的时刻，楚清歌却会显得这么狼狈。

    她揪着手里的玫瑰花，包装纸都快要被她揉烂了。

    但一心一意只想从楚清歌这里得到一个确定答案的裴景安，完全没有多余的心思考虑这些。

    “能有多不一样？”裴景安将那枚戒指竖在楚清歌面前，“就算你说，我没有了解你的全部，但至少在你身边人里，我也算是最了解你的那几个人。”

    “我想问你，清歌，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轰——啪——”

    从裴景安的角度，能看见烟花在楚清歌身后爆开，洒落漫天星雨。

    以至于楚清歌的面容都有些模糊。

    楚清歌像是被这一声轰鸣突然惊醒了似得，“不、不行……这个礼物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它和贵重不贵重没关系，你是要告诉我，你接受还是不接受？”

    “裴景安……”

    “……”

    “我不能接受。”

    一锤定音。

    时至今日，裴景安甚至有些忘了，那天晚上，他们是如何各怀心事地回了自己的住处。

    最后两人分手的那天，楚清歌叫骑手给他送过来一只巨大的箱子，箱子的最上一层，躺着那天晚上，他在街边小店买给她的那只布偶熊。

    干干净净，没有任何把玩过的痕迹。

    就像那枚最终也没有送出去的戒指一样。

    “所以你看，我那时候没有说错，”楚清歌站在裴景安对面，半年过去，这人身上并不刺鼻的万宝路的烟味，终究还是被一股淡淡的薄荷香取代，“时候的你真的不够了解我，也不够了解我的家庭和身世。”

    “但我想这应该并不是我的过错。”裴景安还是单膝跪地，和四年前的那晚一模一样，“如果你早点说出来的话，也许我们就不用经历这么多。”

    “我反而觉得，那时候的我，即使把这些说出来，也并没有意义。”

    “也许……”

    “也许你可以和我一起面对，也许你可以成为我的后盾，也许我可以把所有的问题都交给你来解决，就像这次你没有跟我商量，自己想出了这么个引蛇出洞的法子，来‘钓鱼执法’一样。”楚清歌接过他的话头。

    “……”

    “但是裴景安，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楚清歌说，“我可以依靠你，但前提是，我同样有自己解决问题的能力和资本。”

    “如果今天你没有出手，我也有绝对的勇气和资本斩断和他们之间的联系。我坚定地认为我此刻所做的选择是正确的，并有足够的自信面对周围人对我的指责，也有足够的资本保证我能够活的很好。”

    “但这些，三年前的我，没有。”楚清歌的目光穿过了小小的戒指环，“三年前的我，不知道自己未来究竟如何。也因为长期受到精神上的打压，知道自己究竟能不能做好一名律师，不知道自己的能力上限究竟在哪里，不知道会不会像楚建华说的那样，一出校门我什么都不是。”

    “那时候的我是一个黑洞，你说你可以帮我解决这些问题，但那时候的我只觉得我会把你拖下水。因为连我自己还陷在泥淖里，没有挣扎出来。”

    “在我有充足的勇气和资本之后，依靠你，是我的选择。但在我一无所有的情况下，依靠你，是我的必然。”

    “前者是一种信任，而后者是一种迫于现实的妥协。”

    裴景安慢慢从地上站起来，目光和窗外的天幕一样深邃，“我记得你那时候说过，你不太喜欢接受别人的好意，因为那样纠葛就会越来越深。”

    好像也想到了当年那个倔强的挺直脊梁的自己，楚清歌轻轻扬起一抹笑容。

    这一星半点的笑意却被裴景安捕捉到了。

    裴景安问：“那现在呢？”

    “如果我说要跟你订下下一个七年之约，”裴景安目光灼灼，“你……”

    “愿意吗？”

    那枚四年前没有送出去的戒指。

    那些送出去以后，还回来连包装纸都还是崭新的布偶熊。

    桩桩件件，都在提醒裴景安——

    楚清歌在极力跟他划清关系，生怕会多一分牵扯，以后纠缠不清。

    清楚到楚清歌能够随时抽身而退，干干净净。

    而现在，他再次把选择摆在她面前。

    这份纠葛，她要还是不要。

    “如果你还是放弃，是想要追寻你心目中的自由，不想要太多的牵绊……”裴景安抿了抿唇，“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