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心眼里能不能容得沙子，端要看着沙子有多大。

    水至清则无鱼，这道理她懂，故而有些大臣有些小毛病，她也装作没看见，只要这人能创造的利益更大，又不伤及百姓就成，可这戴家，似乎是不管不行了。

    只是弟弟们损失的太多，在这事儿上，还得单独将五弟隔开。

    夙心心里琢磨着，然后请了屠怀玉过来。

    如今这满朝文武对她的态度都多有些改变，唯独屠怀玉，一如既往，能给她面子的时候、尽量给，给不了的时候，总是会用一言难尽的表情说出真话……

    这性子，有时候和她一样的气人。

    “屠大人，之前让你查戴家，如今可有结果了？”夙心问道。

    屠怀玉似乎也预料到夙心会问这个，提前将东西准备好了：“戴平威最近从各地商人手里收了不少贿赂，其中银钱相对较少，主要都是些田产铺面，但并未登记在戴大人名下，而是落在了其岳父家里，掩人耳目。”

    “那些田产铺面也都不在京城，还需要再等几日，才能知道具体情况。”屠怀玉又平静的说道。

    夙心点头：“戴平威乃是五皇弟亲娘舅，他那脑子略有些简单，估摸着也不清楚此事……”

    “戴家因柔妃和五王爷才会如此嚣张，五王爷约束不善，难辞其咎。”屠怀玉面对夙心的“仁慈”，觉得她好像变得束手束脚了一些。

    夙心哪能不知道这些，只是当她站在这个位置上，便不能以单纯的对错来决定事情了。

    这两年，皇室子弟接连折损，也有损百姓对皇室的信任，剩下的这几个皇弟，若没有什么大过错，她会尽量容忍，即便让其老老实实当个摆设，也不好处理干净。

    “你说的没错，故而我想让你办件事，明日我派五弟陪你出京，明面上是去处理公事，但私底下，你将他送去戴家的苦主那边，让他深刻体会戴家所行，吃了戴家的亏，不用我亲自动手，他自会和戴家划清关系，到时候便是处罚戴家也能省去很多麻烦。”夙心说道。

    她盯着五皇弟的外家不放，是有排除异己之嫌。

    戴家如今猖狂，然而自身却没什么能力，那些贿赂他家的商人得了势必会欺弱，这种罪名不难找。

    想罚五弟，也可用这种隐蔽些的法子，无知者吃苦、嚣张者遭殃。

    “微臣领命。”屠怀玉脑袋微微一低，看上去很是乖巧。

    一点也不像是个整天要去抄家的人。

    “如今我暂管朝政，若你现在腻了这差事，尽管与我说，我也能还你一个清静。”夙心又道。

    最近，屠怀玉干了不少别人眼中的“坏事”。

    彻查诸官员，最近那些被重罚的官，基本上都经过了屠怀玉的审理，他这人瞧着云淡风轻，办事儿却干脆果断，只问结果不在乎过程，镇刑司的墙都不知道沾染了几层鲜血。

    “微臣的确是想要个清静，不过不是指公主说的这些。”屠怀玉犹豫了一下，“最近总是有人与微臣交朋友，微臣不知如何拒绝，公主殿下可否下旨，让他们离微臣远远的？”

    交朋友？那多费心。

    “……”夙心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可是贺翊以及孟凌风二人？”

    “嗯。”莫名其妙的两个人，对他格外热情。

    “……”夙心这就有些尴尬了。

    这不是前些日子瞧着屠怀玉整天杀人搞虐待，怕他心理出问题，所以找两个人让他清醒一下脑袋，免得他沉浸在杀戮之中，将人逼疯了么……

    贺翊和孟凌风，这俩只要在一起，那是无比吵闹，应该很有效果才是。

    “不行吗？”屠怀玉眉头微蹙，似乎有些无奈：“微臣每日都要抽出半个时辰应付他们，很是无趣。”

    “……”夙心想了想，深有体会，“他们二人确实是闹腾了些，既如此，我让他们不要打扰你好了。”

    “闹腾？”屠怀玉有些诧异，“恰恰相反，他们十分安静，每日到了微臣家中，话也不说几句，只盯着微臣看，微臣既不是花、也不是鸟兽鱼虫，不懂为何他们会如此痴迷。”

    夙心险些呛着了。

    不说话？不应该啊？

    想当年她在榆阳城的时候，可是被贺翊烦得厉害！

    他那张嘴，很是能嚷。

    屠怀玉看上去还挺委屈的，他这两年为朝廷办了这么些事儿，夙心着实不忍心瞧见他如此模样，立马又道：“你放心，以后我让他们离你远些，只是你也莫要因为公事废寝忘食，尤其是审案，血腥暴力，每天时间不宜过长，多培养些有用的下属，轮流做事，对身体才好。”

    屠怀玉怔了一下，微微抬头，看了夙心一眼，随后点了点头。

    离开的时候，脚步轻快许多，似乎是挺高兴。

    屠怀玉走后，夙心立即让人告知贺翊和孟凌风二人，让他们以后不用再叨扰屠怀玉了。

    得到这消息的两个人，面面相觑。

    如今的孟凌风多了些男儿气概，肤色也黑了一层，此时看着贺翊，也有些无语的说道：“定是屠大人实在忍不了你了。”

    “为何不是你呢？”贺翊声音缓慢了许多。

    若是以前，早跳起来了。

    孟凌风叹了口气：“你不就是觉得，从前在公主面前做过些太多没脑子的事儿而已，过去这么久了，公主没准早就忘了，你用得着如此和自己过不去？就你这枯井无波、话少且简的样子，便是我也懒得和你多说一句。”

    “……”贺翊张了张嘴，脸上微微红了些，但还是憋住了。

    说话太多，会惹祸。

    一想到自己从前在公主面前的表现，那真的是……丢人、无比丢人。

    那时候的他还没考取功名，说话狂傲自大，整天嚷嚷着出去打人，他祖父说他那时是鲜衣怒马的少年郎，可他现在回想，明明就是坐井观天的癞蛤蟆。

    读书可以明智，古人诚不欺我。

    不过这话多的性子，真得很难改，他每天都憋得很难受，半夜回家之后，要抱着花瓶发泄半个时辰，才能睡得安稳。

    但不管怎么说，说得越少错得越少，最起码也能像夙心……公主证明，他这人没有以前那么年少无知了，保持点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