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微微挑眉，神色从容地说：“殿下不必以死相逼，国不可一日无君，此时外寇已除，的确到了决定谁登基的时候。”

    太子的脸色变得很是难看。

    “还请殿下放心，尽管我的确想要登记，但并没有手戮兄弟的意思。毕竟……千里单骑赴西北救二皇子的也是我，我没有狠心到那种地步。”李昭继续说道。

    殿内安静得落针可闻。

    短暂的沉默后，太子放下了匕首，颓了一般歪坐在龙椅上，讷讷道：“是了,你对朝堂的掌控超乎我的想象，即便你放手退去西北这么久，回来之后，他们依然唯你马首是瞻。”

    他赢不了。

    所以这段时间，他一直在祈祷，让李昭和老二都死在西北。

    但显然老天爷不保佑他。

    “殿下，您应该清楚，以二皇子的手段，若他登基，您这条命是保不住的。”李昭循循善诱，仿佛真是个为太子着想的体贴人。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太子突然抱着头喊道：“老二他向来心狠手辣，若让他得了大位，我必死无疑！可你呢？你又能许我什么？你无非是比他良善那么些许罢了！”

    裴少宴眼疾手快，直接将殿门给关上了。

    太子从龙椅上跌跌撞撞地扑了下来，似乎是想要与李昭同归于尽，却又在靠近李昭时，露出畏缩的神色，停了脚步。

    “殿下，既然不敢，那就不要暴露恶意。”李昭冷漠地说道。

    两人之间只有十步之远。

    太子弹出一口气，无力地匍匐在李昭的脚边，低低地抽泣起来，嘴里说道：“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可我能怎么办？你能给我什么？我什么都愿意配合。”

    李昭垂眸看着他，轻声说道：“同样的话我对二皇子说过，殿下，只要你自费为庶人，我便保你余生平安。”

    太子的眼睛瞬间瞪大，他缓缓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反问道：“你……你说什么？“

    “除此之外，殿下，你没有别的路。“李昭平静地说。

    太子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青筋毕现。

    片刻后，他终于镇定下来，小声说道：“那……你是不是可以将徐氏还给我？我知道你不会轻易同意，但我愿意交换……“

    “殿下，徐氏在我手上才安全。“李昭不为所动地说：“并未我要拿她来控制您，一旦我放了徐氏，二皇子的人只怕会立刻将她带走。”

    太子眼神阴翳地回道：“我不信他，也不信你。“

    下跪也好，祈求也好，都不过是为了这一句话。

    李昭微微颔首，说：“当然，如果殿下执意要见她，我可以为您安排。不过，从今天起，您需要从东宫搬出去。“

    太子脸色苍白地点了点头。

    黄昏时分，一顶轿子自东宫侧门而出。

    深宫中，李昭坐在勤政殿内，正不断地翻阅着面前的奏章。这事对她而言并不困难，但积压了这么久，奏章的数量并不是一夜可以处理完的。

    另一边，一间农家小舍门口，太子来回地踱步，忧瞳孔中满是疑虑与不安。

    “殿下……”

    熟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太子立刻转过身，眼神复杂的看着略显沧桑的徐氏，他的表情之中充满了矛盾，既带着一种深藏的不安，又带着难以言说的期许。

    “你……可还好？”太子颤声道。。

    徐氏看着他，几步走近，伸出手道：“殿下你受苦了，妾不能帮你的忙，实在是有些寝食难安。”

    此言一出，太子愣住了，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感动和欣慰，眼角盈盈闪烁着泪光。

    此时此刻，太子才意识到，对他而言，徐氏的温柔是那么地重要。

    太子哽咽着说道：“我……我想你了。”

    这一刻的他，全然不顾一位储君的颜面。

    徐氏凄凉一笑，伸手将太子拉入怀中，低声道：“殿下，是妾没能好好辅助您，事到如今，妾只希望殿下能平安！”

    闻言，太子的眼泪夺眶而出。

    他紧闭着双眼，搂紧了怀中的徐氏，这一刻的他，终于释放了长久以来的心酸与委屈。

    “是，你我平安就足以，我已经同意了李昭，明日天亮，我便会当着众大臣的面，自废为庶人。”

    徐氏大惊失色，却还是温柔地说：“不论殿下做什么选择，妾身都会陪着您。”

    她越说越激动，若非有太子的阻挡，她早已瘫倒在地。

    “我明白，我明白！“太子连声应道，他用力地搂紧了徐氏，两人的脸庞贴得很近，他看着徐氏的眼神中透露着决然，“我愿意用我自己的方式，来保护我们的家。“

    他们的小家！

    徐氏眼眶红润，她知道太子已经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殿下，您不必……“徐氏哽咽着说道。

    “不，“太子打断了她，坚定地说，“我已经想清楚了，我对于大邺已经没有用了，唯一能做的，就是安静地离开。“

    “那李昭她……“徐氏犹豫地问道。

    “她许诺保我们余生平安。“太子冷笑一声，说道：“我退出了，她也省了事。而且她的手段很多，只要她能胜出，我们之后的路就平稳了。“

    可太子的笑意尚未及眼底，就感觉到了腰间一痛。

    他回过头去，见到了一位蒙面剑客。剑客的剑刺在他的背脊上，连带着将徐氏也一并刺穿了。

    太子想大叫，让周围的侍卫过来，可他仿佛哑了，张开嘴却发现发不出声音来。

    他的视线开始模糊。

    咚。

    两人瘫倒在地，鲜血汇聚了一滩。

    徐氏死不瞑目，那双杏眼中充满了不甘与愤恨，太子看的清清楚楚，他甚至清晰地看到徐氏死前那坚毅的眼神，就像在向他诉说。

    “我……不甘心！”太子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抓住了徐氏的手，眼角的泪与血混在了一起。

    子时。

    一道急促的脚步声跑进了勤政殿。

    李昭揉了揉眉心，抬起头，问道：“什么事这么急？”

    “喝口水，歇一下。”裴少宴端来了温茶。

    满头是汗的不扶禀道：“太子遇刺。”

    听到这个消息的李昭拍案而起，拧着眉头喝道：“不是让你们严加看守？怎么会让他遇刺？”

    不扶直接跪在了地上，很是愧疚地回答：“当时小院附近的人手都被迷晕，等奴靠近时，太子和太子妃已经倒在了血泊里。”

    “人怎么样了？”裴少宴问。

    “大夫还在给太子续命，但徐氏……徐氏伤势过重，已经断了气。”不扶答道。

    李昭心中一紧。

    正在这时，几个侍卫快步进殿，将一个用黑布包裹的东西放在了李昭面前。

    “这是什么？”李昭问道。

    “是在太子的手里找到的。”侍卫解释道。

    李昭迟疑了一下，缓缓地打开黑布，待看清里面的东西后，她愣住了。

    那是一小捋穗子。

    看上去，是太子从某人身上扯下来的。

    “需要奴去查着穗子的来历吗？”不扶问道。

    “不需要。”李昭摇头，冷声说：“我认识这东西，又或者说，杀徐氏的人根本没想掩盖身份。”

    裴少宴也认出了那个穗子。

    他抬手摩挲了一下下巴，怪道：“二皇子这一出……难道是想祸水东引？”

    他们清楚，能冒险潜入盛京对太子和太子妃动手的人，只能是二皇子，然而这穗子他们在李清然的身上见过。

    “李清然没本事干这事。”李昭肯定地说道。

    “那倒未必。“裴少宴挑眉，走到李昭身边，伸手拿起那穗子，说：“兔子急了还能跳墙，说不定她还真潜入进来了，而这……就是她给我们的警告。“

    李昭瞳孔一缩，阖眸吩咐道：“收紧城门进出，挨家挨户排查。”

    不扶领命退了下去。

    深呼吸一口气，李昭边往殿外走，边继续说道：“先看看太子的情况再说。”

    经过一夜的抢救，太子的命终究是保住了。不过他伤势严重，又加上先前忧心忡忡，影响了身体，故而比以前更加虚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