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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穿之说好的只是路人呢
第3章 做ABO文里的残缺A路人辛(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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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明启唇。

    似乎有什么东西温热的喷洒而出,精准的抵上了那小而娇气的。

    他的声音像琐碎的石砾,或扯碎的沾满尘埃的珠玉。

    “被吞噬了血肉的稚子,纵然满身怨气,也是未染纤尘的纯粹灵魂。”他的手仿佛穿过了生与死的隔阂,温度传达到冰冷的躯体,醇和的力量拂去我不该存在的、旅途沾染的尘埃,将瘦小上肢拢在掌间,“以雷电为佑,涤去众生恶苦。”

    言出法随,刺人的雷电在身边跳跃,我下意识认为他想绞杀我。

    如那些阴阳师伪善地唱念:“你能否认识到自己生而为恶?唯有死亡能使你解脱!”

    于是应激地挣扎起来,我听不到自己尖锐的叫声,但看到镇墓兽炸毛的样子,想来足够凄厉。

    想象中的疼痛并未到来。

    抚摸过发顶的手掌有清晰的茧,也有灼热的温度,有令恶鬼天然恐惧的雷电波纹,也有足够柔软的触感。

    但我只想咬断他的手指,一口一口吞吃入腹,这是食人族的本能。

    “放心,不会伤害你。”

    他特意放低嗓音,让我想起昧旦湖面吹来的颢气。

    即便如此,我也忍不住反抗,却只能被神力洗去风尘和恶意。眼看着那些伴随许久、让我强大也让我受到折磨的污浊渐渐褪去,我恼怒到炸毛,打量着能不能从他身上撕下一块肉。

    “吃……咬……你……”

    灵体第一次尝试与人沟通,言语断断续续。

    “饿了?”

    虽这样问,但我猜测,他肯定连我想什么都清楚——全知全能的神怎可能被蒙蔽?

    可他并未拆穿,甚至这样来解释掩盖我企图伤害他的心思。

    “你的灵魂即将消散,若非执念至今,早就灰飞烟灭。”他解释,对我忿忿的目光回以宽慰,“灵体无法承受强大的神力,也就无法快速修复,沧海之原的药草对你有帮助,不好吃也要忍耐。”

    说着他很熟稔地掏出一颗糖——实在是熟练到从善如流,不知道重复了这个动作多少次——为什么会随身带糖,神明都自甘堕落成甜食控了吗?

    跳跃着电光的软糖剥开了壳,露出金色的馅,散发着有他温度和香气的味道。

    神亲手制的甜,喂到虚弱的灵体里。

    “来,吃颗糖就好了。”

    (二)

    神明名为须佐之男。

    高天原武神,亦被称处刑神——本该凛然冷冽的设定,他却养了一堆奇形怪状的宠物。

    说起来,须佐之男倒是很会驯养猫猫狗狗。连尘世的动物都想吃掉我,它们反而乖得很,就是会躲人三丈远。

    这也难怪,毕竟它们自幼被善力滋养,肯定讨厌我。

    毕竟哪怕有生为邪祟的兽类,在他朝朝暮暮的照顾下,也鲜少如我这般“冥顽不灵”,始终充满对世界的埋怨和鄙薄。

    但不知道这里的神兽是不是都被他影响,变得格外傻白甜,总喜欢带着善意来揣度我,也始终不相信我说的,修罗鬼道和魔域是我期盼的归途,它们只会远远地、和善地冲我笑——每当想起这个场面,我就阴郁缠心。

    “须佐之男,为什么你一定要‘救’我?”我尽量心平气和,“你有没有想过我可能根本不想要?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能不能放下助人情结,尊重他人命运?

    “再说,就算你是什么圣光普照的善神,世上万千罪恶,你能一身渡之吗?”

    “如果能一身渡之,我可以舍弃此身。”他没有正面回答,倒是说,“我不会将自己的意愿强加到你的命运之上,等到伤势痊愈,你可以离开。只是经如今不仅是你的灵体受损,还有心痕刻骨,我在想办法修补。”

    “你真恶心。”我面无表情地折断了窗前刚长出的花,任由茎叶里的汁水烧灼灵体,“须佐之男,我从没见过这么让人憎恶的神。”

    我企图从他神情里捕捉到些许触动,但什么都没有。

    这就是神吗,无悲无喜?我最喜欢捉弄人间的生物,看他们因此哭泣哀伤、愤怒咒骂,这些情感可以填灵体的肚子。可是自从遇到了他,我从来没吃饱过。

    饿极了也会吃他的情绪,可是浩瀚的海潮要将我吞没,吃到的那些与日俱增的愉悦向往,让我像吃了空气一样——比空气还不如。

    我讨厌他,讨厌他像人一样有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晨昏,更讨厌他因此会无数次醒来,每次醒来便更爱这个世界。一遍遍用他金色的眼去看这个世界,连一朵浪花的奔涌都能让他微笑——有病吧,这人有病吧?!

    我还讨厌灵体被他像花一样拢起的感觉,并被劝导着。

    “未到时机,不可提前降临,你需要更多时间温养。”

    “但我想离开你。”我努力撑开他的手掌,熟悉的雷电萦绕,竟然酥酥麻麻,“越早越好,我不愿意被你同化,变得像你那群看门的家狗,可耻的神兽。”

    “你想做你‘自己’?……我不能未经允许观看你的记忆,但想知道如何造就了你,希望能有一天,是你亲口向我道来。”

    “我想成为泥,成为蝇,成为欲望和怨憎,成为家破人亡、痛不欲生的源头。”

    “我不希望如此。”他捧着我放在花萼上,代替了那朵被掐下的花骨朵,“过往可以被遗忘,尚未铸就的罪孽可以被宽恕,未来在你尺桡之间。愿你能恣意开放。”

    拇指贴在灵体的纹路上。

    食人族有红色的皮肤和唇,被神力滋养后,我的身上却长出和他相似的神纹,但更像枷锁,虽然它总是安抚着我的疼痛。猩红也从皮肤褪去,留下几许小小的斑点,将血脉里的贪嗔痴恶拢在斑点中,秾丽如同少女眉间之钿。

    我有点受不了他了。

    再这么下去,他不会疯,他是个最最奇怪的异种,谁会这么诚挚地、不间断地产生爱?但我会疯,每当被他同化一分,每当我被逼着跟他去和面洗衣、饲养神兽、裁缝布料、侍弄花草,我就会被无力感击溃一分。

    我希望自己死去,下辈子再也不会遇到他,这个悲天悯人又坏心眼的金菩萨。

    “你让我困扰,又让我痛苦,我看你一眼,今晚就睡不着。”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症状?”

    他全然没听出话里的嘲弄,或者听出了也是这般直言,我总是猜不透他是真的傻,还是故意噎得我说不出话,起码此刻就叫我又生气了。

    “我不知道,但罪责在你,须佐之男,神明大人。”

    “若罪责在我,我自当承担,事实却非如此。”他说着,便走向我,高大的身影拢住比他瘦小数倍的灵体,垂下的袖口就能将我拢住——而晦暗的袖口隔着他温和的声音,“饶是如此,神也愿意无悔地承受你的怨尤……今夜你可以睡得安心了。”

    被他拂过的空气,顿时新鲜三分,萦绕血管的饥饿和困倦也暂缓。

    不知他做了什么,我这夜睡得不错。

    食人族不吃人,就像人不吃猪肉,就算有生菜果腹,也会饿得辗转难眠。我不想和这里任何人说,可难受就是难受,每夜都在垂涎中捂着肚子,神经被拨弄得紧张疼痛。可是如今安然得令人惶恐,又贪恋这一瞬间的愉悦,贪婪地夺着时间入眠。

    次日,顶着黑眼圈的须佐之男找到我,他的气色不好,对我却更好。

    “我不知你如此擅于忍耐,也自愧于无法发现你的异常,暴躁易怒源自于长期休息不足……日后我会来与你一同承担。”

    我:?作怪的神明,又在说什么酸话。

    随后他离开,镇墓兽从窗口跳进来,告知我这位多管闲事的神使用了神术,将我的感知转移到了自己身上,于是真正地“感同身受”——这让我想起最初他说的那句,愿意舍弃此身承渡众生——倒是不用怀疑,若真有那么一天,他说不定能将自己作为容器,装满世间之恶,然后打碎躯壳之瓶。

    于是我愉快地接受了他的好意,睡了囫囵的好觉。

    他眼下的青黑日渐严重,不是说神明无需睡眠?真不知道他怎么会长出这玩意。

    ……总之与我无关,我为什么要去在意他的辛苦?

    但某日在海岸上听浪涛澎湃,久违的烦躁感又回到心口。

    我缝补着他被我咬破的马甲,扫过他挺括的肩胛,被那根不折的脊柱吸引目光。长久的安眠让我心宁静,宁静中泛起怪异的躁乱,最终躁乱归于被海风吹皱的心海。

    “如果这就是你的目的,那么我认输,你赢了……我会听你的话。”

    他转目向我,目色纯澈如海鸥羽翼铺满的海面。

    “你教我的,你让我做的,我会去学。”我站起来,将马甲扔到他身上,有些失控地喃喃,“但绝不会成为一个好人——除此之外,尽可能地调教我吧。须佐之男,让我看看你的本事!”

    说完这句话,他也穿好了衣衫。

    海风吹过他猎猎的袍尾,卷去跃动的两根电丝。金发柔顺地披下来又转瞬被吹过他的脸颊,拂过睫毛又遮挡眼睛,仿佛晴空的鸟一列列旋舞,轻盈地割开日光,却让日光更加欨愉地拥抱我。

    这是我经年之后,都不断怀念着的。

    (三)

    “……父亲大人。”

    “此次归来许久不见你,原来你也去捡养了只幼兽,如今怕是有了什么难解的问题,否则也不会想起来此。”

    “父亲大人,请不要开玩笑了。”须佐之男有些头疼于伊邪那岐“无事不登三宝殿”的调笑,但心中怀揣困惑,跪坐下后就开门见山地提出,“不过您确实洞察事理,沧海之原的变化逃不开您的眼睛,且又对饲养幼崽之事达地知根,这件事唯有向您请教。”

    “教养那只会吃人的小东西?”

    “她未曾行恶。”他反驳道,“如今正一心向善,请不要这样称呼她。”

    “我从月海的倒影中知晓未来,你却茫然不清,这孩子最终会将你也拆吃入腹。你如今得知自己将成为果腹之物,依旧要向我询问这个问题吗?”

    须佐之男的神色却没有分毫变化:“如果这是我的命运,那么如今我便已经在踏错的道路上,唯有将她真正从心底的忧惧救赎,才能改变两人的未来。”

    “现在放弃她,也能改变你们的未来。”

    “不,父亲大人,那改变的,仅仅是我的未来。”

    “我过于悲悯的孩子,虽然是幼时的经历让你成为了现在的模样,但作为我的养子,不死不灭且受到世界偏爱的你,宏愿只是拯救捡到的一个婴孩吗。”

    “我微渺的愿望是见证和托举,不在所谓拯救或垂怜。世界每一处都令我喜爱,世界每一人都令我怜惜。没有大与小之分,亦无重与轻差别,我所见的,便是我要捍护的。”

    伊邪那岐沉默片刻,垂下眼帘,看着被命运死线缠绕的养子。

    他的警醒总是无用,但总归能站在孩子的身后提醒,如此便由他去吧。就算命定如此,可命运的定数向来注定被打破:平庸者顺应天命,叛逆者打开新的纪元。

    “你需先思考想要教育成如何模样。若是向善,便要拔除心中的恶,若是向阳,便要制止举止的劣。给予阳光和雨露,土壤与呵护,也要以雷霆威慑、以海浪捶打——教养也是一种平衡,然又比平衡更难揣测,一颗种子得到最好的呵护,也会长成烂泥模样,唯有以你的血肉作培,才能令她绽成你最想要的花朵。”

    需要温和地教育,也要严厉的训斥。

    ——在这方面须佐之男相信自己的养父,所以回来时看到正在拔镇墓兽毛的少女,沉默地搓了搓手指,从中迸溅出一束电火花。

    做错了事,应该处罚,但……如果愿意认错,他会慢慢教导。

    “这是我们的朋友。”他强压着倔强挣扎的花朵,耐心地试图沟通,“是不能伤害的伙伴。”

    “我饿了。”

    “这家伙是真的想吃了本大人啊喵!还不如灵体的时候呢,你看自己有了身体之后,她都快把沧海之原啃秃了喵——她的手又变成爪子了喵,放开本大人喵,来同归于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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