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神上真是闲啊，居然找我打发时间。”影无欢转过身来，望着眼前仙风道骨的男子，冷笑一声，“神上真是有本事，如今神界昌盛，神上成了神仙头头，竟然还有事有求于我？”

    谢淮衍眸眼微冷，却向他作了一揖：“此次求谷主，只是我想知道千年前袅袅灵魂破碎，你是如何救她？”

    “自然是我们腾蛇一族的秘术，书曰：有一灵魂，为其投入芥子世界，不断轮回修复。”影无欢拿出手中那片彩光流溢的月鳞，“上面有一丝她的魂魄，可她换了你的命格，将替你承受万世轮回。”

    谢淮衍闻言，仿佛被千万根针扎在心口，窒息又难受，许久，他道：“我该怎么才能救她？”

    “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谁也救不了。”影无欢垂眸看着手中月鳞，情绪不明的笑了一声，“她向来是这样的人，她认定的路便会走到底。”

    话落，他听见谢淮衍声音偏执而坚定：“我是说，我想找到她，我想陪她。就算让我再次经历万世苦，我也愿意。”

    影无欢愣在原地许久，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世界上当真有如此愚蠢得不要命之人，为了一人愿意再次承受万世苦楚。

    思及此，影无欢想到千年前巫山神女峰上神情坚定的少女所说的一字一句：

    “我从一出生便注定只有一种命运，为苍生消弭灾厄，护佑苍生。惊澜为神族与苍生而战，我又有什么理由躲避本该属于我的结局？消弭灾厄，本就是我该做的。”

    她低声说着。

    影无欢看着她，知道她选择的路，便会走到底。

    他本是腾蛇一族，无父无母，从小没有感受到一丝爱，被腾蛇族其他小孩欺负又被他们从神界扔了下去。

    他奄奄一息地趴在地上，以为自己快死了，结果等他醒来时却看见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好奇地看着自己。

    女孩身穿漂亮的神女服，头戴银冠，银铃被雕刻成栩栩如生的铃兰花，山风一吹，铃铛叮铃响起。

    她清澈的眼中映出他的样子，见他醒了，高兴地笑起来：“太好了，你转醒啦！”

    他从小被人欺负，见到人下意识用手挡住自己的脸，可等来的不是羞辱的巴掌，而是对方温柔地抚上他的额头。

    这是他十多年生命中从未接触过的温柔。

    他动作一滞，愣在原地，看着眼前的女孩，警惕地问：“你，你是谁？”

    “我？”她弯起眼睛笑起来，“我是巫山神女峰的神女，我叫铃鸢。你叫什么名字？”

    他抿了抿唇：“影……无欢。”

    她收回探他额头温度的手，认真道：“你昏迷了好几日，又发烧，本体都断了一截，你这条小蛇算是从鬼门关走一趟了！”

    “谢谢……你，谢谢你救我……”

    他没有想到居然还有人救自己，他十多年的生命中除了羞辱便是欺凌，然后他被她救了。

    那种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就像是自己宛若一个溺水的人，被人用爱打捞起来。

    但是影无欢知道，她不仅爱一人，她爱的是苍生。

    她救了很多人，有胆小的小刺猬，有被捉妖师所伤的无辜小妖，有因战争而受伤的战士。

    在神女峰那些日子几乎是他生命中最光亮的。

    铃鸢救人，影无欢便在她身旁帮忙。

    “小蛇，祭司说考虑你的情况，你可以不用回腾蛇族，可以一直生活在巫山啦！”她笑得明媚，看向躲在角落里阴郁的少年，“你多笑笑呀，活在这世间要开心些，如果以后再有人欺负你，我保护你。”

    “谢谢神女姐姐。”

    “先喝药吧！”她眼睛弯弯如月牙，端着药碗放在他面前，“我知道你不喜欢喝药，这碗药不苦的，里面我加了什锦口味的蜂蜜。”

    等他乖乖喝完，铃鸢站起身道：“今日我要和绵绵去山谷采药，你好好休息把身上的伤养好才是最重要的。”

    绵绵是铃鸢从山崖边捡回来的小姑娘，听说是被捉妖师逼得走投无路而跳崖的小妖，后来铃鸢将她从山崖下捡回来。

    那一次，铃鸢带回来一个神族人。

    影无欢抬起眸子看过去，那是九天神域的战神惊澜，他受了极重的伤，浑身上下全是血。

    他之所以认识惊澜，是因为在巫山那次天神视察人间时，九天冥鸦向铃鸢俯冲而来，显然是要铃鸢性命，后来是惊澜救了她。

    这一次铃鸢救了惊澜，惊澜醒后在神女峰休息了一段时间，他看着惊澜与铃鸢越走越近，他看得出铃鸢喜欢惊澜，她考上九天神域，成为司命之徒都是想离惊澜近一些。

    后来惊澜在神魔大战中以身荡清魔域而神形消散，受万劫之苦。神界的神仙与铃鸢同样身陨。

    他找到铃鸢的时候，少女已经没有了气息，神形破碎，于是他用腾蛇秘术，将她的灵魂投入芥子世界，待轮回中修复魂魄。

    但是叶袅袅就是铃鸢吗？影无欢不知道，他似乎把叶袅袅当做是铃鸢的替身，可她们分明就是一个人。

    就算重来一次，她也毅然决然选择了同样的结局。

    影无欢闭上眼，不再言语。

    谢淮衍用自己的半生神力与影无欢交换，得到她的那片月鳞。

    回到神界，他召来司命，将月鳞投入轮回境。

    司命拱手道：“神上，这缕魂魄须经历万劫。”

    “孤知道，孤会去陪她的。”他淡淡道。

    “神上？”司命震惊地望着他，“这，小仙不知该如何做啊！”

    “司命神君，她命中若有遭难劫数，万般因果，尽加吾身。”谢淮衍道，“孤飞升九天神域后，便已恢复众多神灵的原身，神界如今已恢复往日安宁，如今孤想做的，只是找到她。请司命神君帮孤这个忙。”

    “小仙定不辱使命。”司命神君向他深深一鞠，“小仙司命，恭送神上。”

    …………

    轮回境。

    芥子三千世界。

    “咯吱。”

    一位少女推开了门，皎洁的月光从外面洒了进来，如一层薄薄的盐霜，覆在地上。

    叶袅袅抬起眸子，看见了那个被镇妖铁链吊在空中的少年。

    她在心中小声问系统：“系统，这就是我的攻略对象？”

    系统102：【嗯呢，消息准确！】

    叶袅袅抬起头，向少年看去。

    那约莫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双手双脚都戴着镇妖铁链，整个人被吊在空中，他闭着眼，眉目立体，鼻峰挺立，棱角分明，眉如浓墨，瘦高，身形颀长，乌黑的长发用白色发带扎了一个高马尾，穿着白色的道士服。

    叶袅袅吸了一口气，凑到少年面前试探了一下他的鼻息，气息太微弱了，几乎都可以忽略的存在。

    袅袅想，没想到现在他这么弱，她都可以一杀十个！！！

    正这么想着，下一秒抬起眼，她便撞入了一道视线中，幽黑如深潭，淡漠深邃，晦暗不明。

    “你……”袅袅心下一惊，往后退了好几步，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

    他比她高了许多，她这个角度和他对视还需抬起头。

    少年垂眸，低睫，目光淡漠，眼瞳乌黑，鼻梁高挺如峰，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眸光正打量面前这个擅自闯入的少女，带了些玩世不恭的感觉。

    他勾唇，明知故问。

    “你谁？”

    “我？”叶袅袅笑嘻嘻地指了指自己，不忘夸自己一番，“我是被上天选中，专门来救你的仙女。”

    少年低头，幽黑似清潭的眸里噙着笑意。

    找到你了啊，袅袅。

    从今以后，生生世世，千世万世，我们都永不分离。

    ……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