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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山行
第一章 茶铺偷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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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庚十二年,在大都疆土以北的一处小镇。

    桑氏药材铺采购回一批药材,桑家老爷子在店里盘算着新账目,伙计们有条不紊地整理着药材柜子。

    几个小孩子吵吵嚷嚷地从药材铺经过,嘴里喊着要去买东边老张家的油酥饼。

    这桑氏药材铺的桑老板年少时是从大都城迁到这里的生意人,早年做的并不是药材生意,而是贩卖铜器,早年生意上出了些问题,一气之下砸了铜器摊子,转行做起了药材买卖。

    这一做就是三十多年,生意也算红火,在当地小有名号。妻子虽早逝,但膝下留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大儿子叫桑和,憨厚稳重,随着父亲一直经营着药材铺,二儿子叫桑正,性格温良,在大都城中给宦官的子女当夫子,小女儿名叫桑钰,相貌清丽,宛若出水芙蓉,擅长抚琴,一曲安魂赋在镇上便有云来仙子的美誉。

    药材铺的日子和往常一样忙忙碌碌的,店里也是人来人往,就在这时,一个大概十八九岁的少年,身着粗布短衣,袖子和膝盖上还打着几个补丁,脸上也脏兮兮的,背着一大袋子铜铁器具风尘仆仆地走进了药材铺,他把一袋子铜铁器小心翼翼的放在地上,随手又端起放在桌上的茶碗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

    “阿爹,我哥呢?”

    回来的正是这桑氏药材铺的小儿子桑邑,喝饱了水后,拍了拍身上的灰,看着账房的桑老爷子问道。

    说起这桑邑,从小就和他两个哥哥不一样,药材文书都不爱,偏偏就爱各种铜器摆件,大到铜瓶铜碗,小到扳指首饰统统能入他的眼,平时也爱去镇上的旧物市场上掏一些个小玩意儿,不仅是看看,甚至后来还在家里弄了炉子和窑学着做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些天赋,小玩意儿做的还有模有样的。

    但桑老爷子却不愿意他折腾这东西,自从铜器生意失败后,不仅是极力反对他碰这些个铜铁器具,而且每次见了都要一股脑的给他丢到外面去,最严重的一次,直接把桑邑盖好的炼器炉子给推平了,气的桑邑是一连好些天没有回家。

    久而久之,桑邑和老爷子也有些隔阂。

    “找你哥作甚,他去给孙老爷子送药材去了。臭小子,我不是早就告诉你别买这些破铜烂铁回来,还有你这衣服怎么回事,好好的衣服不穿,穿这些破烂做什么,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哪里冒出的野小子!”桑老爷子看到桑邑一通数落,直接从账房里走了出来扬起手要把这一袋子的铜铁器丢出铺子。

    “爹,这怎么能是破铜烂铁呢!这些器具都是我好不容易从市场铜器贩子手里便宜淘回来的,都是好物件,为了这些铜器,我今天可是天没亮就去蹲着点呢!你可不能给我丢了!”桑邑见状不妙连忙阻拦,虽然明知道阿爹不同意他倒腾这些个器具,但他还是常常明目张胆的把东西带到铺子里来。

    虽然好几次都被桑老爷子毫不客气的丢出了门外,但不妨碍他继续把东西带回来,其中的缘由他自己也说不上,可能就是想气气老爷子,谁让他踢了自己的炉子呢。

    “你这是看你爹我没几年活了,想提前气死我!臭小子!赶紧回屋把衣服换了,好歹也是一小少爷,穿成这样丢不丢人,你就不能跟你二哥学学出息,成天捣鼓这些破铜烂铁有什么用?还不如赶紧替我去给镇上的王老板送药材去。”老爷子不顾桑邑的阻拦,一把拎起袋子不由分说的扔出了门外。

    叮叮咚咚一阵响声后,几个铜罐子从袋子里掉了出来,有一个还摔掉了耳朵。

    “爹,这有啥丢人的,锻造窑里脏,好衣裳都给烧破了洞,糟蹋了好东西,我不穿不是给您省些银子吗,再说我二哥他从小就喜欢诗词歌赋,注定就是做夫子的料,而我呢,一来不爱读书,看不懂那些个文人的诗词歌赋,二来药材上的事我也搞不明白,还不如大哥和小妹知道的多,况且药材铺子不是还有大哥在吗,而且咱们以前不就是做铜器生意吗,我喜欢捣鼓这个说不定还是随了你呢!”桑邑挑了挑眉,一板一眼地说道。

    “臭小子,少跟你爹贫嘴,赶紧拾掇拾掇自己,给王老板送药材去!”桑老爷子颠了颠袖子,从袖子里掏出一页药材单递给了桑邑。

    桑邑接过单子,看着上面的名字,这王老板是镇上猪肉铺的老板,有一老母亲姓李,大家都叫她李婆婆,桑邑小时候经常去李婆婆家玩,李婆婆也把他当自己的孙子关爱有加,每次被阿爹揍的时候,他都会躲到婆婆那里。久而久之,桑邑也把她当做了自己的亲阿婆。

    “这王老板生病了?”桑邑问道。

    “是李婆婆病了,听说咳嗽了好些天不好,这不托了王老板来买药。”桑老爷子回答。

    “爹,你怎么又把我哥的铜器给扔出来了,我看这好好的东西都摔坏了。”就在这时,一个身着淡紫长裙的姑娘出现在门口,姑娘头戴玉兰簪花,腰佩青玉环佩,款款微步,温文尔雅,好似每一步都能落地生莲一般,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桑邑的妹妹桑钰。

    “坏了就坏了,一堆破铜烂铁,你赶紧带你哥去梳洗一下,让你哥赶紧送药去!我还有账目没算完,先去进去了。”桑老爷子一甩袖子说着走进了账房。

    见到桑钰,桑邑的脸色露出了喜色,连忙拉着妹妹出了铺子,在一处角落停了下来,然后从衣兜里掏出一枚铜簪,欣喜若狂地说道:“钰儿你看,今天我淘到了什么!”

    “不就是一支铜簪吗?”桑钰看着这铜簪,除了做工确实精细之外,好像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反而因为是铜制,所以看着要比市上买的玉器廉价许多。

    “这可不是普通的铜簪,这可是出自泷山锻造大师黎元青的手笔,你知道黎元青吗!那可是全九州最有名的锻造大师!九岁就跟着师父走南闯北,锻出了不少器物,有些还被皇室收藏,价值上千万银两,据说他祖上曾是铸师黎追的座下弟子!黎追你知道是谁吗!古时候传说他是唯一一个能锻造人灵魂的铸师!”桑邑说话的时候眼里都带着光。

    “哥,你说的这些个什么铸师钰儿可听不懂,阿爹今天把你的东西都丢坏了,你怎么都没生气,搁着平时,你不得跟阿爹打起来。”桑钰说道。

    “害,你以为我一早起来为了什么,就是这铜簪!其他那些个东西都半成品,丢了也就丢了。”桑邑像是揣宝贝一样小心翼翼地把簪子放在口袋里,收起时还不忘记包上了一层布。

    “三哥,我知道三个哥哥里就属你机灵,但爹本来就身体不好,你再这么气他,回头气出病来怎么办。”桑钰语气略带责备,她这个哥哥从小就不老实,小时候因为不听爹的话捣鼓这些铜器具,不知道被打了不知道多少次。

    “知道了知道了。”桑邑有一下没一下的应和着,接着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拍脑门说道:“不行我得赶紧去给王老板送药去,迟了可耽误了李婆婆的病。”

    说着便提着药方子跑进了铺子里,也不顾身后的桑钰喊着让他换衣服,心中只想着赶紧把药给阿婆送去。

    他害怕耽误李婆婆的病,所以跟王老板说了一声之后就直接带着药来到了婆婆家。

    转过了几个巷子,又绕过菜市,走到快到镇郊的地方,有一间简陋的石屋,屋门口立着两个一人高的石鼓,那就是李婆婆家。

    说起这门口的两枚石鼓,寻常人家门口都放着石狮子或者是那种石凳,就算是石鼓也是那种不到一尺的大小,李婆婆的家门口的这两个,不仅大,而且石鼓上雕刻的花纹也很特别,左边刻着一种罕见的植物,是一种藤,密密麻麻缠绕在一颗巨大古树上,而右边则刻着的是飞鸟,各种各样大概有十几种,有些还只有三只脚,都是桑邑从未见过的样子。

    桑邑小时候一直觉得很奇怪,也曾问过婆婆,但婆婆却只是笑呵呵的说,这有什么奇怪,不就是个石刻吗,什么花样都有。后来,见的久了,桑邑也就不觉得怪了。

    见到阿婆之后,确认阿婆身体并无大恙后,桑邑才放心的离开,临走前阿婆还把今早做好的烧饼给了桑邑几张让他带回家里吃。

    回家的路上,桑邑一边吃着阿婆给他的烧饼,一边寻思着回去怎么仿制今天淘回来的簪子,在路过街口的茶铺子时,突然看到了一群来自大都的士兵,他们三五个一桌吵吵嚷嚷议论着什么。

    桑邑想着平时这镇上也没来过几个大都的人,今天怎么来了这么多兵?于是竖起了耳朵站在一角偷偷地听起了他们的对话。

    对话的内容大致是关于大都皇帝要在城里修建什么神祠天宫,这些日子派人在各处抓徭役,这一路向北就来到了镇上。这些内容倒是没有引起桑邑的兴趣,毕竟天高皇帝远,别说这大都皇帝修天宫,就是大都皇帝改朝换代对他而言也没有任何波澜。

    就在桑邑准备离开的时候,突然一个士兵神神秘秘的说:“你们听说了吗,这次修建天宫神祠,专门请了泷山黎元青。”

    “这黎元青是什么人?”一个士兵问道。

    “你不知道黎元青?他可是泷山最有名的铸师!想让他锻造铜器,要么得花天价银两,要么就得满足他一个非常苛刻的要求。”

    “架子这么大,就区区一个铸师?”

    “可不是区区铸师那么简单,你们知道上泷山神锻黎追吗?那可是厉害得很,相传他能锻造人的灵魂,甚至连活人都能锻造成器!据说那些器物不仅是外观精美,还有神秘的力量在上面。这黎元青和他多少有些关系哩!”那人故作神秘道。

    “上古?你可别扯了,上古的故事都是神话传说,锻造铜器的人最多也就是手艺精,再怎么样也不可能真的锻造灵魂,更别说区区一个死物,能有什么力量。”一个士兵喝了口茶,完全不相信这说法。

    “嘿,你别不信,咱们的大都帝不也是得到了一卷上古神卷才有了修建天宫的想法吗,据说那上面,记载的可能就是这锻魂的方法哩!”

    “得得得,我看都是瞎扯。什么黎追,什么上古神锻都是假的。就连那黎元青估计也是个江湖骗子,一个炼铜的能有多厉害?”

    “谁说是假的!黎大师的手艺是真的!甚至可以用出神入化形容了!”就在这时,茶铺旁边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忍不住大声说道,说着从身上掏出一只青铜发簪。

    “你们瞧,这就是出自黎元青之手,青铜器物本就难铸造,这虽然只是个瑕疵品,但上面的纹理雕刻细腻清晰,横纹根根分明,摸上去,每一条像是有生命一样在流动,要是没有几十年的硬功夫,是做不出如此精美的纹理的!”

    士兵们纷纷闻声看去,只见那少年的手里拿着青铜发簪对着阳光,竟似乎真的闪烁着隐隐光泽。

    “哪里来的小乞丐,竟敢偷听我们说话,老子不管你什么黎元青是真是假,偷听官员说话罪加一等。”其中一个士兵说着站起来拿起刀剑就冲着桑邑走了过来,其余的一些个士兵也纷纷围了过来。

    “你们干什么!听就听了,也不会少块肉,怎么,你们还想随便抓人吗?”桑邑连忙收回了发簪,下意识的向后退了几步。

    “小子,大都皇帝在为修天宫找苦力,我看你一个邋里邋遢的小乞丐,能去为大都修天宫也是你的福分。”不由分说桑邑就被几个士兵给五花大绑了起来,顺手还把桑邑放在口袋里的发簪给摸了出来。

    “还给我!那是我的!”桑邑挣扎着,没想到这些大都来的士兵如此粗鲁,竟是完全不讲道理。

    “到了爷手里就是爷的,带走!”

    就这么桑邑被这些士兵五花大绑的带上了路。

    而刚才发生的一切都被茶铺老板看在眼里,眼瞅着桑邑被绑,连忙放下手中的营生向着桑氏药材铺跑去,生怕晚了这桑老板的小儿子就被抓去了大都充徭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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