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驭君
第四百三十五章 喜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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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此刻,莫聆风亦未睡。

    自邬瑾出宫,她打马出城,巡视高平寨,亥时过后离开堡寨,打马在马场上驰骋。

    白马在月光下奔跑成一道闪电,莫聆风伏在马背上,顶风前行,一群禁军紧紧跟在她身后,如同一阵飓风,刮过草地。

    直到月上中天,莫聆风才勒马停下,翻身下马,将马鞭扔给追上来的殷北,负手而走。

    朔河流水翻腾,水面浮光,银波逐月,草还未黄,花先凋零,莫聆风踩在柔软泥土上,慢慢往北行去。

    她很熟悉这样的黑暗,知道自己要在其中找寻什么——她从未如此信奉过鬼神,希望能在虚无缥缈的世界里找到一点莫千澜的气息,但黑暗日复一日,越来越冷酷无情,没有亡魂可以偶遇。

    她漫无目的走了片刻,从腰间取出陶埙,按住埙孔,放出「呜呜」之声。

    直到此刻,她这埙曲才算是大成,一口气吐出去,把这静谧夜色撞的粉碎,血流如注,悲声到老,一众禁军将士听的心头乱如飞篷,遍体生寒。

    一曲终了,高平寨中响起子时更鼓声,她收起陶埙,从殷北手中取过马鞭,翻身上马,挽住辔头,往城中打马而走。

    静夜似一把利剑,将她灵魂劈开成两半,一半留在荒诞而且浓重的夜色中,继续找寻,一半投入人世,登凤凰台、宴朝堂客、画舆图纸,观战沙场。

    翌日常朝,臣子不似大朝这般多,聚在值房里喁喁不止——得益于昨日程泰山揪着程廷去严府认罪,敕令虽然未宣,但程廷这张大嘴,已经嚷嚷的满城皆知了。

    「我就说吧,」黄蕴书感叹不已,「头一回见邬相,我就说他是陛下——」

    他将「谄臣」二字咽下去:「爱卿,这回是真爱卿了。」

    「仔细想想,确实再找不到比邬相更好的人选,品行、样貌、才学,都无可挑剔。」

    有人扭头看严重:「你服不服气?」

    严重一本正经点头:「服气,早说是邬相爷,我哪里敢出来献丑。」

    不仅服气,他还因祸得福,昨日程泰山赔偿了他双份月俸。

    程泰山另有所思:「陛下要简备典礼,这典礼该如何准备?」

    黄蕴书皱起眉头,手指在黑漆小几上敲两下:「并无这样的先例。」

    这时候齐文兵蹑手蹑脚走进来:「邬相来了。」

    邬瑾要配做君王之偶,还不必拘束于宫城之中,越发是红的发紫,众官员看邬瑾走入值房,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寒暄,于是站成两排,拼命微笑,把嘴角拉扯到极致。

    尴尬的气息开始在值房中弥漫,幸而邬瑾今日有意晚到,椅子还没坐热,上朝时辰已到,他立刻起身整理衣冠,走出值房,与程泰山一左一右站立,井然有序进入宫城。

    常朝开始后,莫聆风果然命宫人宣读了敕诏,朝臣纷纷恭贺,邬瑾笑的温和,地上金砖在他眼中放出幽光,微微抬头,丹墀映入眼帘,成为朝臣和君王之间的界限,再抬头时,可见朱漆方台,成为世人不可逾越之地,两侧蟠龙柱、头顶藻井、后方雕凤屏风都晕开金光,让莫聆风咄咄逼人,不可直视。

    宫殿可以粉饰,君王可以武装,朝臣可以虚伪,唯独爱意无法掩饰。

    程泰山率先问道:「陛下,不知典礼一事,安排何人主事?」

    「户部得闲,由户部主办,宫中琐事,由朕内廷女官程素宁主办。」

    严重出列,躬身秉笏:「陛下大婚,虽然嫁娶有所不同,但典礼一事,实在难以简备,册立、请期、颁诏、纳彩等事,都缺一不可。」

    黄韫书细细一想:「册立不能免,不仅要知会邬相爷府上,还要入告宗庙,请期可

    免,陛下敕令,已经择期,至于纳彩,那是嫁娶之礼,邬相爷不入主彤庭,也可免去。」

    莫聆风两手随意搭放在腿上,漫不经心听他们商讨,目光看向长身玉立的邬瑾。

    她看邬瑾,邬瑾也看她,目光一碰,都带着笑意,耳边是他们叽叽喳喳,商量着金银珠宝、白马银铵,吵闹声也不聒耳,反倒有喜庆之感。

    朝会在商议中散去,都城宽州因为皇帝大婚一事变得喜气洋洋,恭贺之人涌入邬府,刘博玉另辟蹊径,去邬意糖铺里称百来斤糖,让下人担回家去。

    苏名泉手上勾着两根棉绳,一只手里拿着一块松子栗子糕,咬一半在嘴里:「大爷,邬老二连他哥一根手指都比不上,两兄弟压根就不亲,讨好他还不如去讨好邬家二老。」

    「不必和那些女眷挤,」刘博玉慢悠悠在街上晃,「老二确实没本事,还有点讨人厌,但有一样,就是命好。」

    「我看不怎么样,」苏名泉啧啧两声,「他都跟家里断亲了,邬相爷要是真对这个兄弟好,怎么不把他弄成皇商,大爷,你这一趟钱是白花了,你看他刚是挺殷勤的,可咱们进铺子,他就翻老大一个白眼——」

    他把剩下半块松子栗糕塞进嘴里,拍拍藏在腰间的尖刀:「我差点就掏刀子捅他了。」

    刘博玉嫌他聒噪,停下脚步买一根糖人,堵住他的嘴:「你懂什么,邬老大敬爱家中父母,可那对父母却偏爱邬老二,邬老二贪心不足,来者不拒,有他在那两个老的跟前吹吹耳边风,咱们在济州码头还能跟姓石的争一争。」

    只是可惜暂时不能用骡子。

    「找机会,我杀了姓石的,」苏名泉满脸狐疑,「爱老二,我怎么看不出来?」

    「你看看老两口的银子花在哪里就知道了,人心偏的时候,自己是不知道的,但银子知道。」刘博玉笑呵呵的,并不怕刘家倒台,只是想从石远手里分一杯羹——邬瑾眼里容不下沙子,莫聆风恰巧相反,她用凶狠强硬的手段控制码头,除掉不遵守秩序者,留下听话的,无论黑白,她都用。

    他脚步轻快的往前走,忽然听到程家大姐爽朗的笑声,似是在谈论喜服,连忙带着苏名泉绕道而行:「这娘们可真不消停。」

    「大爷你怕她干什么,我一刀……」

    「刀刀刀,就知道刀,」刘博玉狠狠用巴掌打他几下,「要不是你长这个怂样,就把你送给莫聆风做面首!你们两挺配,杀人狂魔!」

    苏名泉不满,张嘴就要长篇大论的驳斥,话未出口,刘博玉就从街边拿起一个蒸饼,塞进他嘴里。

    苏名泉咀嚼两下,把要说的话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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