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妄剑长约三尺三，剑体平直，剑刃狭长，剑身经过细致打磨共有八个截面，是不折不扣的古剑制式。其剑体如泼墨乌黑，到了剑刃处却是形成强烈反差的刺眼银白，剑柄处和剑刃四周刻有云纹，云纹到了剑体中心，汇聚成一个鸟型图案，神鸟的眼中有两个眼珠，眼珠的位置镶嵌有一红一绿两块晶莹宝玉，正是千年之前，古国西周的图腾重明鸟，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昭示着铸剑者的身份——

    千年之前的第一铸剑师，守卫国门而战死于西周都城太丘城前的西周皇子，姬衡。

    如今千年过去，西周也成了厚厚青史中的一页，这柄谐音“天亡”，势要让离天帝国灭亡的古剑天妄先是被千海临婷获得，之后又被千海临婷刻意留在了不败剑山山顶，最后到了姬衡的转世，慕容澄的手中。

    古旧的剑身上不可避免地留下了岁月的痕迹，被慕容澄握在手中的天下第一剑似乎并不如传闻那般凌厉，反而是显得厚重，像是旧制礼剑，给人一种中看不中用的感觉。

    可当慕容澄挥舞起天妄，李诗翎目视自己神羽剑的剑气被削去了大半，并且再难恢复，顿时便明白天妄剑这天下第一剑的名号绝不是浪得虚名，慕容澄敢立下赌约，也并不是狂妄自大。

    李诗翎作为酒仙剑庄这一辈的大师兄，声名显赫，只在剑仙李诗怖之下。而另一边的慕容澄哪怕有天妄相助，可他不通剑道，灵力修为也与李诗翎天差地别，二者差距如此之大，李诗翎碍于颜面，这一战是无论如何都要接受的。

    他注视着眼前的少年，心中惊叹于这位慕容家小公子的阳谋，手上则做出抱拳状，说道：“不愧是天妄剑，光看这气势就能知道它绝非凡品。”

    慕容澄微笑道：“现在我可有资格与李前辈一战？”

    李诗翎当仁不让，颇有风度地抬手道：“请慕容公子赐招。”

    慕容澄收起笑容，面色变得严肃沉重，如深幽湖水，又踏出重重一步。随着这一步而来的是慕容澄的持剑前刺，仅凭这一记前刺，已是剑术大家的李诗翎便判断出慕容澄是个使剑的外行人。

    他持剑不稳，脚步虚浮，上身轻晃，可谓浑身都是破绽，可当李诗翎找准一处想要反击时，却被天妄剑上的剑意压制得不能动弹，硬是提起一身灵力，才堪堪能够行动，但此时天妄剑已经杀到面前，错失良机的李诗翎无奈之下，只能选择后撤。

    慕容澄见李诗翎被天妄剑意压制，也意图以这一剑之势乘胜追击，一击不成便再度提剑前冲，剑道门外汉的慕容澄挥剑划出一个不算好看的弧度，但其中高昂的战意却调动着天妄剑的剑气，也随之将整座不败剑山曾经千余柄江湖名剑历经百年所留下的剑气汇聚其上。

    慕容澄所说的地利绝非虚言，在这不败剑山上，手持天妄剑的他便是真真正正的剑之王者，甚至到了李诗翎也要忌惮的程度。

    但有赌约在先，李诗翎自然也不会束手就擒，灵力化作剑气，震动着神羽剑发出如嘹亮鸟啼一般的颤鸣，随后划着一道青翠色的轨迹与天妄剑碰撞在了一起。

    然而两剑相撞之际，却没有一点金属铿锵声，在酒仙剑庄之中唯有李诗怖和李太清才能单手接下的李诗翎全力一剑，此刻竟像是被吸附在天妄剑上一般，无法前进一丝一毫，也无法抽离脱身。

    李诗翎无奈之下只能宣泄更多的灵力硬撼天妄，可天妄剑上汇聚的千剑百年剑气却一层层地将李诗翎的剑气瓦解。这一份独特剑气的加持，也让慕容澄有了与李诗翎正面对抗的资本，分明只有超凡境的慕容澄在当下的李诗翎看来却似是有登玄境界的厚重灵力，无法突破。

    对李诗翎来说，如此难堪的境地唯有在近年来面对李诗怖时才有过，而当他抬头看向眼前的慕容澄，则感觉到了不亚于李诗怖的剑意威压。

    区别于李诗怖至性至情的剑意，李诗翎在慕容澄，或是说天妄剑的剑意之中看到的是一个时代的变迁，是一个古国的兴衰，是残酷无情的铁血沙场，也是可歌可泣的家国情怀。

    由姬衡的心血铸就，并一度融合了千海临波灵魂的这一柄天妄古剑实在是承载了太多太多，这一切的一切历经千年，最后浓缩成这一股古朴的剑意。

    这份剑意并不像当世其他剑道宗师的剑意那般由灵力所铸就，仅仅是因为千年之前那一对相爱却不能相聚的男女，用自己生命向那个战乱的年代发出无声的抵抗，同时也将这份意志灌注其中，兼以亡国的悲壮，经过岁月沉淀，才最终诞生，而这座江湖也才有了天下第一剑，神兵天妄。

    其带给李诗翎的威胁感甚至在那缠绕于剑身的不败剑山剑气之上，惊出了李诗翎一身冷汗，也令李诗翎喘息不得。

    李诗翎双袖鼓动，咧咧作响，经验丰富的他心知再不做出些像样的抵抗，待到灵力被慕容澄的千年剑意消磨，就再难有反抗良机。他毫不吝啬地将剩余灵力一齐放出，空气中顿时弥漫起一股浓郁的酒香，正是酒仙剑庄春秋大梦剑意的前兆。

    意识到李诗翎准备动用春秋大梦的慕容澄，也不再如之前那样从容，试图将天妄剑的力量再提升一级。

    天妄剑意并不由灵力构成，因此灵力境界低下的慕容澄也可以驱使，但更为重要的是，慕容澄是姬衡的转世，又恰巧刚逢凌波离去，慕容澄的心中有着强烈的精神能量，而这则是激发天妄剑力量所必需的东西。

    春秋大梦引起了慕容澄强烈的反抗，天妄剑响应着主人的意志，不论是剑气还是剑意都变得更为凝实，如果仔细看去，李诗翎甚至能够看到慕容澄背后有着一个负剑男子的虚影。

    这一场战斗到了这一步不再仅限于比试那么简单，而是逐渐变为了生死之争。原本觉得胜券在握的酒仙剑庄弟子脸上终于显现出忧虑，而对于跟两人都有一定交情的唐茉珠来说便更是如此了，无论谁在此战受伤，都是她不愿看到的情景。

    可这赌上了慕容剑阁未来的一战，又有谁敢去叫停呢？

    一方是春秋大梦剑意，另一方则是天妄的千年剑意，任谁都能够想象到这两股强大能量碰撞在一起的惨烈景象，慕容澄也如他的二哥一般，在这一战种赌上了自己的性命。

    但谁都没有料到，不知从何而来的一股强劲剑气却在此时出现在二人的头顶上。

    最先察觉到的是李诗瑜，她不知来者是谁，只觉得这剑气陌生而又熟悉，待到她心中的疑惑被解开，已是那抹青虹到来之后的事情了。

    “大师兄，慕容小公子，有话好好说，如果是为了我李诗怖出手，那大可不必了。毕竟李诗怖还没死呢。”

    白衣剑仙笑意吟吟，满脸随和，手上却伸出刚劲的两指，断碎两股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