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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海游世录
第八章 承君此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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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里逃生的经历让玲珑有心再也不敢自作主张地追查下去,将黑影之事告知自己父亲之后便没再管过此事。害怕父亲责备,玲珑有心没有将自己遇险的情况一并托出,自然也没提及那危机之中拯救自己的少年英雄。
可这不代表玲珑有心就这么忘了时运,恰恰相反,这几天少女怀春,茶饭不思,睁眼是他的模样,闭眼也是他的模样。玲珑有心此前对江湖了解不深,于是回来后便差人打听墨门时运的消息,才清楚时运在江湖上是何等有名的人物。
半年之前,墨门百年不世出天才十四岁入苍穹境,任墨门掌门,成为江湖人津津乐道的谈资。众人纷纷猜测此事的真实性,有人说墨门毕竟是个延续百年的门派,不至于说这般离谱的谎言,亦有人说这是墨门在为一个月之后的千海大比造势。
但一个月后的千海大比上,时运便以登顶天涧山的方式回应了关于他的所有质疑。不少老资历的江湖前辈都说时运未来必入登玄,墨门向来以行侠济世为己任,行善百年,气运在这一代终于到了巅峰。
考虑到时运的前途无量,不少人在心中已经把原来准一流的墨门抬到了与水仙宫,春风极乐门,酒仙剑庄这些一流门派同等的地位。
玲珑有心一遍又一遍看着纸上那关于时运的传闻,满脸笑意。
一旁的贴身丫鬟给玲珑有心倒了一杯水,嬉笑说道:“小姐啊,您都看了一天了。便是前一阵子那天下女子皆爱不释手的言情小说红亭记,您都看的没那么入迷。翠儿也想见见那位少侠,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让我家小姐看上。”
听到丫鬟的玩笑话,玲珑有心瞬间便涨红了脸,招招手说道:“去去去,连你也取笑我,我可从没说过我喜欢他。我…我只是好奇而已。”
自称翠儿的丫鬟虽只是个下人,但从小陪着玲珑有心长大,亦是玲珑有心的闺蜜,跟玲珑有心相处近十年,最清楚她家小姐是什么样的人。
玲珑有心虽然不至于是那种冰冷薄情的性子,但确实是个有傲气的清高女子。在帝都呆了四年,那些一流士族的公子们万般殷勤,可玲珑有心哪一次正眼瞧过?
谁曾想这才回到青澜城不久,就有人俘获了自家小姐的芳心。翠儿与玲珑有心相处多年,还从未见过玲珑有心这般痴傻的模样,不禁觉得哪怕外面传得再怎么玄乎,小姐终究也只是个普通女子,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也会有心上人。
翠儿又给玲珑有心倒了一杯水,说道:“小姐,要不您去跟老爷说说,把那少侠留下,当我将军府的女婿。”
玲珑有心刚听完便一副慌张表情,连道三声“不可”,一副纠结模样,随即又说:“我可不能让爹爹知道我被那几十个黑影围攻,差点回不来的事情。这次爹爹光是发现我晚上偷偷溜出去,就训了我一个时辰。还好我带回来了有用情报,这才没吃更多苦头。”
翠儿先是点点头表示理解,可又摇摇头,一副遗憾的神色,说道:“可那少侠是江湖人士,恐怕将此事解决后就会离开青澜城。偌大江湖,小姐你去哪儿寻他?怕是此生再无相见可能……”
翠儿的话无疑是给玲珑有心当头泼了一盆冷水,既现实又残酷,玲珑有心竟霎时红了眼眶,带着哭腔,只是含糊念叨三个字“我不要”。
她看着手中记载了时运那些江湖轶事的信纸,之前万般欣喜,何尝不是因为玲珑有心将自己代入了故事的女主角。她向往着江湖,更向往着和自己倾心的江湖好儿郎一同走那快意恩仇的江湖路。
这几日,她时常幻想着能离开青澜城,同时运一起游历四方,一起行侠仗义,同他春天赏花、夏天听雨、秋天看红叶、冬天观白雪。一年四季,相守一生。所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说的大概就是如此。
翠儿看到玲珑有心这般模样便一阵心疼,反复说道“翠儿说错话了”,“翠儿该死”。但玲珑有心沉默片刻后,便冲着翠儿笑笑,说:“翠儿,谢谢你。这次我要跟爹爹好好谈谈。”
玲珑有心细细地折好手中信纸,放在枕头底下,握着拳深吸一口气,鼓足了勇气,准备朝着门外走去。可窗户却在这时传来“咚”的一声,一声之后又是一声,玲珑有心打开窗户,才发现自己的楼下站着一个满脸笑意的少年。
少年没有再穿他那不合身的黑白大氅,只是一袭白衫,手拿石子,不像是那名震江湖的小英雄,倒像是一个顽皮的小童。
以时运的轻功,只是一步便踏上了玲珑有心的窗口,他冲屋内的玲珑有心伸手说道:“玲珑姑娘,又见面了。今晚凉快,月亮又大又圆,出去转转可好?”
“时运!”玲珑有心欣喜的喊出少年的名字,没有丝毫的犹豫便奔向窗口,用自己的手握住了时运伸出的那只手,两人一起飞身下楼。
翠儿来到窗口,看着轻功卓绝的二人两步便跃过将军府大院,翻出围墙,消失在夜色中才把窗户关上,有些扫兴地念叨一句“长得也不是很帅啊”,可随后又是一笑,说道“小姐眼光不差”。
青澜城中,由于杀人案件还没解决的关系,百姓都紧闭门窗,足不出户,所以此刻大街上只有两人独处。
时运借着月光,看见玲珑有心脸上的泪痕,说道:“你刚才哭过了?为什么哭?”
玲珑有心以往最厌恶帝都那些女子的娇柔作态,可此时自己竟也扭捏起来,回了一句没事。说完玲珑有心便后悔了,只能在心里嘀咕道,还不是因为你。
时运见状也不便多问,岔开话题说道:“这次来找你,主要是前几天的事情有了一些眉目,我可能需要天狼军的帮忙。”
玲珑有心听到后大失所望,甚至想一掌把时运拍到地上。还以为是来找自己的,没想到心里想是青澜城的百姓。玲珑有心知道时运没错,甚至也知道是自己的格局小了,可脸上却止不住的怒意。
时运摸摸脑袋,搞不清楚这玲珑家的大小姐又是发的什么脾气,突然想起师父曾经对自己说女人最是琢磨不透,越漂亮的女人越捉摸不透。时运回想起自己曾经见过的水仙宫涟漪画月,又见眼前玲珑有心,暗叹师父真是个老道的江湖人,说的真没错啊。
两人就这样一路从青澜城中走向了青澜城外,皆是一言不发,沉默的气氛让时运如坐针毡。
时运忽然又想起师父对自己说,如果惹女孩生气,夸她漂亮便没事了,便说道:“昨天玲珑姑娘戴着夜行衣的面罩,没看清容貌。今天再见到,果然江湖上的传言不假,真的很好看。”
玲珑有心翻了个白眼,觉得这傻小子怎么连夸人都不会,故意为难地说:“你倒是说说我哪里好看。”
谁料时运竟脱口而出一句哪里都好看,一副真诚模样,让玲珑有心的心中乐开了花,竟不顾淑女姿态,直接搂住了时运的手臂。以时运的力道不可能挣不开玲珑有心,可不知道为什么手上一使力,碰到玲珑有心的身体便没了力气,只能作罢。
两人就这样来到了青澜城东北方向十里之外的一处树林,又在树林中走了半个时辰,时运突然停下脚步,对玲珑有心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见时运如此小心,玲珑有心也紧张起来,不敢呼吸。
两人躲在树后,向前望去,竟看到远方树林间有一大片黑色物体,再仔细看才发现是前几日碰到的黑影都聚在了一起,这么一大片至少要有上百只的数量。
“这……”玲珑有心顿时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时运轻轻拽着玲珑有心远离了这片是非之地,待到离开树林,才敢大声说话:“你看到了吧,如果这批家伙一起冲入青澜城,你们将军府仍能自保,但普通百姓怕是没几个活口了。”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玲珑有心问。
“不知道。”时运摇了摇头,“我观察这里好几日了,感觉那片树林里面有蹊跷,每天都会生出很多黑影。”
“那现在怎么办?”
“光靠我们两人解决不了问题。我已经召集整个墨门过来,麻烦玲珑姑娘您也跟玲珑将军说一下,请天狼军派兵来增援。我怕天狼军声势太大会惊动他们,因此我计划先以我们墨门将他们引出,到时候天狼军乘势出城扑杀,应该能将他们一网打尽。”
玲珑有心点点头,颇为赞同时运的策略,说道:“我回去就跟爹爹商量此事。玲珑有心代表将军府,代表青澜城百姓先谢过时少侠和墨门。”
时运摇摇手,笑着答道:“既然被人称呼一声大侠,就应当心系百姓,不足为道。”
与时运接触过后,玲珑有心才更加理解为什么墨门这个不大的门派,在江湖上有如此好的口碑。想到这,玲珑有心露出坏笑,说道:“那时运大侠能不能帮小女子一个忙。”
“只要是时某能办到的事情,不伤天害理,姑娘但说无妨。”时运爽快地答应。
“能不能将我带出这青澜城,去更大的江湖走走。”
时运听后下意识地面露难色,可下一秒便理解先前为什么玲珑有心的脸上带着泪痕,于是露出笑容,将腰间的神笔连剑带鞘一同抽出,握住剑身的上半部分,又横放着向着玲珑有心递去。
这是千海盛世后江湖中一种流行的立誓方式,两人同握一剑,握住上半部分之人便是对握住下半部分之人做出了此生一定要做到的承诺。
玲珑有心知道这一承诺分量之重,又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感动表情,紧紧地握住下半剑身。她低头看着剑身,耳边传来时运无比坚定的声音——
“承君此诺,万山无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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