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莺珂大惊失色。

    眼见着那锋利的钢刀，如虎头锯子般自头顶凿下来，直逼面门。

    她骇得心跳几乎要停止，双眸瞪大，腿脚直发颤。

    利刃映出她苍白的面颊，徐莺珂心中大叫——

    淳启，我完了……

    她惧怕得闭紧了双目，但那疼痛却并未从脖颈传来，也未从身体某个部位传来。

    蔡老六握住她手腕的大掌松开，她被那股骤然而来的力道一推，整个人便朝后跌去。

    徐莺珂睁开眼。

    她看到蔡老六胸前又被一柄剑穿身而过。

    那柄剑寒意袭人，徐莺珂看到剑柄上镶嵌的蓝宝石，顺着那双握剑的手往上，是一袭素衣的淳启！

    她身子仍在不受控地往后跌，但她此时已没有半分害怕，眼眸痴痴望着执剑的淳启。

    夜色中，他那身白衫如雪般莹亮，衬着一张脸玉雕般生光。

    夜风拂过他乌黑的墨发，银白衫子轻轻摆动，他整个人如谪仙般站在那儿。

    只是他手中那染血的剑，与他的脸十分不搭。

    他于须臾之间，猛地拔剑而出，飞身往前，伸手接住了徐莺珂。

    徐莺珂觉得这一幕恍然若梦。

    淳启飞扬的发丝掠过她的面颊，带着些微痒意，极不真实，又极让人心动。

    “淳启……”

    她有些晕眩，想不通他是怎么突然出来的，身子靠在他怀内微微发颤，几乎站不稳。

    淳启搂着她的腰身，没松开她，执着长剑睥睨着围攻过来的喽啰，冷声道：“不怕死，就尽管过来。”

    声音放低了，听着很是平静，但语气里的威胁和警告十分浓烈。

    山贼们纷纷望向倒在地上的蔡老六。

    他胸口后中的那一剑，刺得极深极重，鲜血狂涌如注，他已死得透透的了，连一声喊叫也没发出来。

    众人面露惧色，忌惮淳启，都不敢再往前。

    徐莺珂见他们退远了，但有几个喽啰还想去拖那些被掳的女子，心中一急，扯了扯淳启的衫角。

    “把人都留下，否则，你们把命留下。”

    淳启手中的龙泉宝剑，在夜色中亮如寒霜，剑刃的冷光冽芒似雪。

    他们若是敢说一个不字，他手中的剑仿佛就要疾风骤雨般挥过来。

    领头的人都死了，大家也终究是怕，剩下的马匹都不敢解，慌如无头苍蝇般四散逃开。

    徐莺珂缓过神来，身子渐渐恢复了气力，但她贪恋淳启温暖的怀抱，纤手一抚额际，便又虚弱地偎靠在他胸前。

    “伤到哪儿了？”

    淳启的嗓音，低柔地自头顶传来。

    徐莺珂把手腕抬给他看，那柔嫩的肌肤上早已泛出红痕，隐约还有些青紫。

    她道：“痛……”

    淳启从怀内掏出个药瓶，用指尖沾了膏药替她擦拭。

    徐莺珂还是一个劲地说：“我……头晕……怕是动不了了……”

    他眼底透出隐约的笑意，什么也没说，揽住她的腰，将她打横抱起。

    徐莺珂就势便勾住了他的脖颈，将脑袋紧贴在他胸前。

    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她颊边倏然红了一片。

    “你……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她小声问。

    淳启含笑。

    “那你呢？你不是要去云阳找你表哥，你怎么又折返回来了？”

    徐莺珂满面沸红，有种心事被人戳穿的羞窘，可她此时也不想再剖白她的情意，只能咬唇支吾着。

    “我……我……”

    “是怕我找不到桐城的路，所以你才返回来？”

    “对、对对！我是怕你找不到阿音，才决定回来的，就像你说的，表哥如今过的是锦衣玉食的生活，他身边有公主相伴，自然是不用我来操心的。”

    她顺着他给的台阶，一步步往下走，说起谎话来竟然嗓音也没发颤。

    淳启嗯了声，不再多语，抱着她转身便要走。

    “恩人、恩人！求你们护送我们一同出林子吧！”

    那些被劫的女子们全都涌了上来，跪倒在淳启面前。

    “现在黑灯瞎火的，奴家们不会武功，怕那些贼人还在附近。求恩人好人做到底，再送我们一程吧！”

    淳启做皇帝时，这些琐事自是交给下人来做。

    如今，事事都要他来动手，他不禁皱眉，并不打算搭理这些并不放在心上的女子。

    “你们的命，不在我手里，该掌握在自己手里。”

    他已经给了她们机会，剩下的，便要她们自己把握了。

    语罢，抬脚便要飞身离开。

    凝歌见状，急忙大喊道：“徐小姐！你是虞小姐的朋友，求求你救救我们吧！”

    她们这些女子已经颠簸了好几日，这大半夜的，全都手无寸铁，也不知道会不会遇上什么野兽。

    早在徐莺珂露面那一刻，凝歌就认出了这位小姐。

    她在莳春楼时，曾透过窗，见过这位徐小姐跟虞维音纵马游街。

    凝歌知晓她是知府大人的干金。

    出了莳春楼后，凝歌与桐城的故人都断了联系。

    她虽然感念虞维音的救命之恩，但更怕重新被打入妓籍，便一心待在安城服侍罗婵，不再回想旧事。

    今日，她本不想抬出虞维音的名号。

    可仅凭她们的力量，要安然无恙地走出这座山林，极为困难。

    罗婵受了惊吓，身子还有些发热，想到刚才罗婵那一番回护，凝歌心里百感交集，五味杂陈。

    “徐小姐，您有侠肝义胆，奴家们的性命全都仰仗您了！”

    徐莺珂眼里露出惊讶。

    “你认得阿音？”

    凝歌点头，“是，虞小姐曾经帮过奴家，奴家一直铭记在心。”

    徐莺珂心中感慨，“真是有缘了。”

    她当然想救她们，却也有些怕惹淳启不悦，便偷偷抬眸，觑看淳启的神色，恰好与他四目相对。

    黑眸明亮如星，她一看便有些发慌，却还是扯扯他的衣角。

    “淳启，救救她们吧……这林子太大，她们平日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女子，恐怕走不出去。”

    淳启心中虽觉麻烦，被她恳求，也只能点头答应了。

    徐莺珂从他怀内下来，让女子们走上了马车。

    她见凝歌跟罗婵还站在一旁，没有动弹，不禁上前去问道：“你们怎么还不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