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骗人的……”
这么多年来不管李郑怎么养都变动不了的戾气怨念此刻瞬间暴涨。
空气压抑,他那点酒意一瞬间醒了,看着那双仇恨的红眸,后撤了两步,还要强装作镇定。
“你在说什么?我骗你什么了?!”
他这么说着后背却不断的渗出冷汗。
也是突然之间想起书本上写的——小鬼敏感,要养的仔细,多注意禁忌,小心厉鬼反噬。
而这句话说完,对方只停顿了一瞬,向着他扑过来。
原本培养不出来的恶意此刻全都释放在了他的身上。
李郑头皮发麻,扔了手里拿着的东西转身就跑。
一边跑一边颤抖着摸出手机,不断给张家打电话。
电话那头铃声一下一下的响起,却好久没人接听。
快接电话啊——快接电话——
而这条通往张家的路却怎么也跑不到尽头。
终于,电话被接起——
还不等他惊喜。
先是无数孩子们的笑声,紧接着伴随一句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好似从背后响起。
“抓到你了。”
“救,救命——”
他下意识将手机扔出去,大声呼喊着。
却被藤蔓一样的冰凉物体缠绕上脖颈,不断收紧,让他此刻一句话也喊不出来。
张家那小姑娘呢?张家凭借着那小姑娘跟他马上要签订合同了,就定在明天——
她不是号称很厉害的阴阳眼什么都能看到吗?
这种时候,这种时候——
被勒住脖子的窒息让他直翻白眼,眼看就要背过气去。
忽的像是有光刺破这片黑暗,那些黑雾像是被什么挥散了一样。
身后的小鬼受到刺激松了触手一般的胳膊警惕的后退。
这个时候的李郑才发现自己早就不知道跑到了什么地方。
而不远处,踏着很浅淡的月光缓步走来的小身影手中捏着拂尘上下挥动着——被她挥扫过的地方一瞬间黑雾散去。
她身上穿着灰色毛绒兔子的睡衣,这次来的匆忙,睡衣帽子还没扣到脑袋上软软垂在身后,月光下,那颗锃光瓦亮的小脑袋发出了久违的晃眼光芒。
李郑愣住了,他此刻跌坐在地上直勾勾的看向云宝——的脑门。
-
人还活着。
云宝软软的松了一口气,只要人没死,没染上血腥,没染上罪恶,就算是作为厉鬼之中的小鬼也还能有回头路。
“你弄死他你也得不到什么好处,跟我回去吧。”
已经变成厉鬼的小鬼做出恐吓的样子。
“相信可靠云宝,恶有恶报,他这面相不用你动手的——对了,姨姨说要给你取个名字。”
已经变成厉鬼的小鬼从一开始的张牙舞爪到僵住迟疑,到最后周围响起哭腔,丝丝缕缕。
小鬼对这些事情有着最直观的感受,张奕家那次,这个人他就打不过,而且——她们说要帮他取名字。
对于懵懂无知现在可能还算是婴儿时期智商的小鬼来说。
名字是不一样的,好像能记录他曾经来到这里一样。
最后那凶戾的小孩慢慢蹲下,抱膝抱头,遮挡住了血红的眼睛,漆黑的雾气蜷缩成一小团,竟然能看出委屈与可怜。
最后慢慢变成黑雾散去,隐约看得出是跟在了云宝身后。
反噬是李郑遭遇的第一次。
他吓得快要尿裤子了。
盯着云宝的,。
“五六岁——光头,拂尘,小大师——你就是云宝吧?刚刚,刚刚那个鬼!他太危险了,你一定要除掉他,一定要除掉他!要我给多少钱都行!”
注意到云宝的目光看过来。
李郑显得格外急切,颠倒黑白。
“是张家,这鬼肯定是张家搞得,你是不是跟张家关系不好,我跟你一起,一起合伙整他们,他们想要从我这边得利益,我们可以给他们设套,保护我,这段时间保护我,你要多少钱我都给。”
“三清道观规矩——不收脏钱,黑心钱。”
云宝奶音糯糯,光头小财迷第一次这么硬气:“你送我我都不要。”
“你,你可别不识抬举,我还有消息能告诉你,你肯定不知道自己快要倒霉了,或者快要命不久矣了吧?我们交换,我可以告诉你具体情况,你要保护我——”
他惊魂不定口齿不清的胡言乱语着。
倒霉?
命不久矣?
向来是道观中气运最好的小顶梁柱有些茫然,反应了一下才开口。
“你总不会是听那个阴阳眼的人说的吧?那个不准的哦,风水玄学上阴阳眼不是优势,是劣势,黑气并不是只有倒霉的时候才会沾染上,碰见鬼染了鬼气也可以的。”
总而言之——你被骗了。
“多行不义必自毙,你养小鬼这几年,种下的因要结出什么果,这个你可改变不了。”
云宝软白着一张小脸,“还有,你有没有觉得最近很累,尤其是脖子?”
李郑脸色苍白,只觉得脖子一下子好像又沉重了不少。
“你,你什么意思?”
小团子站在月光下,身后笼罩着一团团的黑雾,猫瞳晶亮,乖巧无害。
“别怕,还没开始呢。”
这小姑娘乖乖软软轻描淡写的表示——现在这算什么呀?
大的可在后面呢。
成功让本来就惨白脸色的李郑吓得一点人色都没有了。
眼看着云宝不搭理他说完这话就想走。
李郑急了。
刚刚他受到惊吓的时候手机被他狠狠的扔出去,此刻掉在路边已经摔成了两半。
李郑从发迹开始就一直靠着这小鬼顺风顺水,第一次这么狼狈,还差点丢了命,但常年来养成的高傲让他腿还软着,嘴却硬。
语气格外的惊慌失措,却带着笃定狼狈的侧身,连滚带爬的拦住云宝。
“不就是要多收钱吗?你要多少钱你开个价,只要能解决我眼前的问题,多少钱我都给你。”
能在圈子里面接触到云宝这事情的人,大多也都知道找这小朋友解决问题价格实在不菲,动辄几百万。
现在想来却是有些道理的。
做这些事情都是花钱买命。
还顺便阻挡了一些人凑上来居心叵测。
毕竟黎家在圈子内还是很有分量的,有云宝这条线,其中还是有不少人考虑花钱去跟黎家搭上线。
只不过多数还是会被这价格劝退。
当时李郑没再考虑去找云宝也是因为云宝的价格实在是太贵,对方还是个五六岁的小孩子,他是觉得自己有养小鬼给自己铺路,也用不到黎家,再加上张家人还死命巴着他,将符希推出来。
对他来说完全足够了。
只是现在,刚刚死里逃生——
周围安静一片,只能隐约听见从四周传过来的低落孩童哭声,周围除了云宝之外没有其他人。
这小姑娘就这么小小一只,手中抱着一柄小小的特殊定制的拂尘,平时看着只是有些沉稳淡定的猫瞳,在这种时候就格外可靠。
当自己的命都要没有了的时候,不管是多少钱那都是值得的。
对方对付那些魑魅魍魉很厉害,但说到底也不过是个五六岁的小孩子,软的不行他就来硬的。
只可惜小奶团子只歪了歪自己的小脑袋。
被挡住道路也不慌不忙。
显然软硬不吃。
“救你?”
小团子奶呼呼一小只,声音也软软糯糯简直像个没有脾气的小宝贝。
“钱还有干净的脏的吗?再说了我本来就是正常做生意,生意场上有些不能说的事情很正常,据我所知小朋友你帮的那些人的钱也不见的多干净吧?”
云宝对于对方不见棺材不落泪的行为好似有些懊恼。
不管是雇主还是非雇主,不听话的总居多。
毕竟不是自己的雇主,也没正面冲突过,云宝虽然很不喜欢对方,但在对方很快就要倒霉的份上,云宝觉得自己也没必要再去踩上一脚。
于是乖软的小姑娘蹲下身子,软软的叹了一口气:“你确定要我和你说清楚?”
这有什么好说的?
就算是符希也不过是看出他背后的黑气,符希还看出了云宝背后也有很重的黑气呢,看来是符希这阴阳眼厉害,但是在驱除这些魑魅魍魉上还是云宝更加厉害。
“小朋友,本质上我们着这也是做生意不是吗?我能给你出更多的钱甚至可以给你到千万,只要你给我解决问题,这些都不是问题。”
他伸手想要去抓这个小团子,喘息还有些剧烈。
云宝起身往后一退,没什么表情的扫了对方一眼。
“那我就说了,制作假药,卖假药用利益诱惑一些医院的医生害人,驱使小鬼将挡了自己路的人都推开,小鬼还没来得及害人,但是你呢?”
云宝慢慢悠悠的开口,每说一句,对方的脸色就更加苍白一些。
“从炼制小鬼开始,你确定你还是个人吗?”
云宝虽然没直接点明小鬼要怎么炼制,但那双猫瞳幽幽,直勾勾看过去,让李郑心中一炸,立马明白自己藏起来炼制小鬼的办法并不是他家的秘术,这小朋友知道,而且知道的很清楚——到底有多么残忍。
完了。
她怎么会知道的这么多?
还有假药——
李郑剧烈喘息。
“现在你还要告诉我,你的钱都是干净的吗?”
云宝抱着拂尘。
“阴层阴面,你办公室的风水倒恰好很适合养小鬼,现在警察应该已经调查完了。”
彻底完了!
李郑听见这话瞪大了眼睛,已经近乎癫狂。
“你,你,你不能这么做!”
看他已经明白了,云宝才不管他,绕过他,在对方伸手之前轻巧的跑动,很快就不见了身影。
只留下身后人狼狈的惊呼——“我已经知道错了,我悔改,我改还不行吗?你要多少钱,多少钱我都给!”
——
云宝离开的动作很快,很轻巧,小身子像是雏鸟归巢一样扑进了等在路边的黎商霖怀中。
黎商霖接住这个在家被养的更敦实了的小团子,看着对方气呼呼的小脸,来回检查了一遍她身上没有什么问题才松了一口气。
“解决了?怎么这么生气?”
小奶团子被爸爸抱进车里,鼓着脸颊,还一本正经。
“生气的话不够沉稳。”
然后一拍手。
“但他真的很让人生气!还想要靠他的脏钱收买云宝,我是那种会因为钱而动摇的吗?!”
黎商霖:……
小团子气鼓鼓:“反正我是不会因为脏钱动摇的。”
黎商霖哭笑不得,将一枚杏子干塞进了小团子嘴里。
这是今天超量的第四枚了。
希望多吃了这点酸的不会让她难受,而且这么生气,他多少要哄一哄的。
于是本还愤愤不满的小团子嘴里冷不丁被塞了一块杏子干,打断了她的气愤发言,话还是想说,但杏子干也不能不吃。
最后云宝嚼着杏子干,小脸微微鼓着,奶声含含糊糊说了好多——
反正黎商霖是一句都没听清楚。
***
第二天早上的头条新闻让所有人惊骇。
说是昨天夜里警方接到举报,说某栋办公楼某层闻到有腐烂的什么东西的味道,还有着很重的香料味,像是掩盖什么一样。
对于这种警情,警方那边没太重视,却还是派人出警。
到了后倒没闻到什么味道,只是做了例行调查,却发现这地方还真的有猫腻。
在一处办公室外,檀香的味道明显很重。
问了这写字楼的安保人员还有在公司加班的员工,确定没有人有拜佛烧檀香的习惯。
而且不断的拨打李郑的电话却打不通,一直关机。
里面是休息间,这种情况下,在李郑公司高层管理的陪同下打开了办公室的门,进入了平时李郑绝对不会让人轻易进来的休息间。
李郑的高管本还气势汹汹表示之后要追究警方非要搜查他们办公室的责任,但等进门警方搜查了一遍最后拉开一个不显眼的柜子的时候,警方僵住了——
那高管探头过来看了一眼,直接尖叫出声。
柜子里面被封着一具小小的已经腐烂了的婴孩尸体。
面管几乎成了骷髅,泛着失了血色的青白色,身上有着无数的伤痕,胸口上还插着一把刀,本来只有浅浅淡淡的气味在拉开这个柜子的时候瞬间变得浓郁起来。
-
现场很快被封锁,经过法医鉴定,婴孩不足四个月大,生前被人放血最后刺中心脏而亡,经过现场勘测检验痕迹,初步确定犯罪嫌疑人就是一直联系不上的李郑。
而且调取监控,对方在前一天晚上好似收到了风声,在回家的路上就失去了踪影,抓捕行动失败。
警方怀疑是他们先开始没有重视导致打草惊蛇,让他直接跑了,但对方的行为极其恶劣,由医生推断心理极其变态,在打草惊蛇之后可能会对社会造成极其恶劣的影响。
于是才在第二天的新闻上发布了悬赏。
本还觉得自己捞到了大订单的张尔澈看见这则新闻直接傻了眼。
而且昨天对方是从他们家出来的,到时候对他们有什么影响还不知道呢。
“你不是说他能避开灾祸的吗?!”
闻雨风一把拉过坐在一旁也被惊呆了的符希。
“不,不可能啊,我没有看错啊,他只有背后那点黑气而已。”
在云宝身上的黑气可比他重的多。
“不行,我们得赶快跟对方撇清关系。”
张尔澈嘴上喃喃,开始处理这些事情。
符希还不能回过神来。
这种厄运躲过了不就可以了吗?
已经开始变淡了啊,为什么还会再来一次?
她心里有些慌乱,不肯承认自己的阴阳眼真的如同云宝所说的那样没用。
肯定是特例,只是一个意外而已。
她心中安慰着自己。
但也就是这个时候,警方找上门来。
-
但这一波震惊都还没过去。
下午食品药品监管总局就发布检验结果,对方公司生产的药物第一批质检合格之后不曾再申报过,后续很多都是伪造出来的假药进入市场销售。
顺着这条线他们还抓获了不少协同你李郑贩卖假药的医生。
而且已经知道这种假药已经至少害死了三人的性命了。
***
任峰扬在接受医院调查,并且承认了之后就已经被做出了惩罚,自我检讨,停职一个月,上交利润罚款,追回所有跟其他厂商合作贩卖的药品。
这是他停职的第一天。
昨天心烦意乱,他睡的很晚,一直到十点多钟才起身。
家中老婆早就上班去了,孩子上学。
因为总共进行了四年的时间,获得的利润相对来说并不是太多,加上认错态度良好,主动交代了所有的合作商,医院也给他留了点面子,这对于他的家庭有一定的影响,但影响并不大,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他迷迷糊糊的靠着枕头起身,懒懒的打了个哈欠,准备一会儿去看一会儿医书再写检讨。
才刚刚打开手机。
‘任哥!!!你看这个!!!’
‘新闻链接。’
‘你昨天交代的时候是不是马上就要跟这个姓李的厂商合作啊?’
‘这人卖假药!已经死了三个了,现在吃这些药的被找到了,刚刚又有四个进危重了,有一个还在咱们医院,而且对方还杀了人,天呐,任哥你真是幸好及时认错悔改,不然你就跟他牵扯上了,那些协助卖假药的医生今天也抓进去好几个。’
任峰扬一下子给吓清醒了。
瞪大了眼睛,连忙点开那些链接,将事情大概的看过一遍,尤其是那被打了码还让人背后生寒的婴儿尸体。
他坐直身子。
就想起昨天那小朋友上门,告诉他一切还没晚呢,他积极认错积极补偿还能再抢救一下。
而他虽然认了错,也回想起自己当初想要做什么,要是父亲看见该要怎么骂他,及时收手,但心中多少还有些疙瘩在的。
毕竟做这种事情的可不是他一个人。
他这一认错,真失去了不少东西,至少五年内的评级都不会再有了,断了一部分他往上爬的路。
但现在那点不满也全都消失,只剩下了庆幸和愤怒。
大厂卖假药,还杀害了一个五六个月大的孩子??
他怎么敢每天装的人模狗样说自己其实也是为了病人和医生着想的??
而且如果不是云宝昨天来了这一趟,让他拒接了下午跟对方要签订的合同的电话,现在他就不是在床上停职,而应该是在警局接受调查了。
他抬手,抱住自己的脑袋。
最后翻出那些很信任自己的病患的微信,要将以前推荐他们的药品全都收回来检测。
也许之前他还可以狡辩这是大厂生产不会有问题的药物,因为不经过医院所以便宜,对患者也好的话,现在他彻底说不出话来。
这个时候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他自己是个不称职的医生,但万幸的是他还有机会补偿。
云宝听见这话轻轻点了点头。
炼小鬼这种事情本身就极其残忍。
而且只能用一岁半以下的孩童,也就是因为一岁半以下的孩童对这些事情的感知能力强,在一开始戾气不足以害人的时候,本能的知道自己该要怎么做。
比如说半夜蹲在别人房间角落吓人,又比如说有一种强烈的念头让他要把书房的书桌推着离开墙面。
而且因为年纪太小并不懂事,所以对于炼小鬼的人来说是最安全,最不管易反噬的。
也显得最为恶劣。
向如雨虽然基本已经确定了,但还是被气到发抖。
她作为儿科医生,虽然平时不苟言笑,也的确让一些小朋友惧怕。
只不过是她平时就不怎么会笑,严肃惯了,但实际上很喜欢小孩子。
“他还在这里吗?”
向如雨轻声开口问着。
现在是白天,而且对方身上的煞气被她打散到只剩下了薄薄一层,向如雨是看不见那小鬼的。
“是的,他在那边。”
云宝点了点头,指了指一个角落。
张奕虽然同情,但心中多少还有些发憷。
几个人下意识顺着云宝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这几日两人都被折腾的不轻,即便好好睡了一觉,却还是脸色苍白,带着病态与疲惫。
本来期待着看着这边的小鬼这种时候反而显得格外无措。
后知后觉明白自己是导致这些事情的罪魁祸首。
他小小的试探性的探出去的那一小步被他又缩回来。
一双腥红的眼睛落下豆大的眼泪来。
他们不会喜欢他的,没有人愿意要他。
他从来都是被抛弃的那一个,连名字都没有。
血泪一滴一滴落下,最后那小鬼蜷缩在角落低低的呜咽着哭。
——为什么这么难过。
——为什么这么孤独?
-
屋内唯一能看见这小鬼的小团子轻轻歪了歪自己的小脑袋,面上没有什么情绪,大大的猫瞳黑亮,转头看向有些无措的向如雨。
“姨姨不是说要给他起个名字吗?”
云宝小手叉腰,这小模样看着可神气。
“名字——”
向如雨点了点头。
“对,之前姨姨跟你说好了,要给他起个名字,他是男孩子吧?”
“是的。”
小鬼一愣,懵懵的抬头看过去。
眼泪还没有擦干净,只是身上各处除了眼睛之外全都是黑色的朦胧雾气,难过而可怜。
像是蹲在角落里慢慢腐烂的花朵,此刻正看见了往这边偏移的阳光。
“就叫木犀吧。”
向如雨之前就考虑过,将这两个字写在白纸上,“现在刚进入三月份,木犀科落叶灌木花卉植物有一种花叫做迎春花,正是在这个时候开放,象征着生命,活力还有希望。”
向如雨想着今天早上的新闻报道,眼中有些愤怒又有些悲伤。
“冬天的寒冷过去了,如果可以,我希望他心里的寒冷也能过去。”
不单单是作为一个喜欢孩子的儿科医生,更是作为一个普通人。
云宝从沙发上跳下来,将那张纸拿起来,哒哒哒的走到角落。
-
木犀。
小鬼没有读过书。
学会的那几句话都是被李郑要求出去做坏事的时候学会的,并不太明白向如雨说的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这两个字是什么。
他正懵懵的嘴里重复着,面前小团子已经蹲下来,就蹲在他跟前,那张纸递到他眼前。
“木犀是这两个字哦,以后你就叫木犀了。”
“啊——啊……木犀……”
他沙哑的声音如同婴儿牙牙学语。
蜷缩在角落试探着往前伸着手臂,想要触碰。
却在发现自己身上满是黑色雾气的时候僵住。
会影响到她的。
他已经不是个好孩子了。
云宝的手更快,将木犀抱住,这个时候带出大大的笑管来。
奶音糯糯,温柔又不怜悯,像是对待一同的小伙伴。
向如雨刚刚也跟着小团子走到了角落。
她看不见那木犀,但也知道对方就在这里。
只迟疑了片刻,她蹲下身子,虚虚的将小团子还有角落里的木犀圈住。
黑气开始变淡,一点点透明。
有什么东西开始松动了。
木犀从来没有感觉到身体这样的轻,轻飘飘的很舒服,让人困倦,再也没有了那些尖叫吵闹歇斯底里。
“下次再来要遇见好人哦。”云宝轻轻开口。
那双满是黑气的手臂一样的东西缠上来,抱住她,抱住向如雨。
像是婴孩啼哭的声音响起。
向如雨在最后看见了那黑色的一点点透明的小身影,还有——有些熟悉的孩童也怯怯的伸手,抱了抱她的脖子。
——良良。
-
“谢谢。”
-
向如雨还没有反应过来。
那一瞬间看见的东西全都消失,周围安静。
云宝缓缓松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回头看着向如雨。
“姨姨,这下子事情就全都解决了。”
向如雨保持着虚虚圈住人的姿势,低头看着这小团子。
“相信可靠云宝,保证没错。”
云宝轻轻拍着自己的小胸脯。
最后被向如雨一下子抱住,抱得很紧。
那向来冷静平淡身子有些严厉的声音染了哭腔颤抖。
“谢谢。”
***
三清道观。
上个月刚刚做的门口的牌匾因为这几天的风吹雨淋,三清道观的清字已经少了三点水,不知道被风雨吹到哪里去了。
十六岁的少年人穿着棉麻单杉在外面找了一圈。
他眉眼有些无辜,又带着点艳丽,看起来仿佛有点现下流行的笨蛋美人的意思在,脚步却轻飘飘的,动作凌厉,一双漂亮的杏眸圆润晶亮。
最后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这是今年的第几次了?”
他伸手捂住自己的脸,似笑非笑。
“得想个办法把大师兄捆在道观里才行。”
这才出去几天,谁也压不住师父这漏财的运势。
“不然想办法把小师姐抱回来?”
少年人微微弯起唇角,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低低笑了两声。
“都不知道她想没想我,要是下次见到再一本正经的训我我可会生气的。”
到时候就抢她喜欢的那些果脯吃。
“苏迁,你不过来帮忙,在那边笑什么呢?”
叶长安眯着自己的桃花眸,手中拿着一个木牌,柔和温软的青年也带着点无奈。
“师父一大早又出去找有缘人去了,等会儿你记得给他送饭,我估计他的早饭前又丢了。”
苏迁摆了摆手,扬起大大的弧度,上上下下打量了叶长安一圈,笑眯眯的开口。
“知道了。”
叶长安被他盯着敏感的轻轻一抖,狐疑的看过来。
“你又在打什么坏心思?”
“啊?没有啊,我只是正常打算去给师父送早饭呀。”
脸上都没有棱角,处处透着温和的青年温吞的叹了一口气,也不想再跟对方争辩这件事情,手中拿着东西往外面走。
苏迁虽然年纪已经有十六岁,但确实在道观里面辈分很小。
他是孤儿没上过学,从小捡东西打架自己艰难的生活到十二岁,然后惹上了不好惹的人,争斗之后重伤高烧,差点没活下去,被他们到处找有缘人看卦相面的师父给捡回来了。
后来就拜师养在了道观里。
要说风水玄学能力有多强?
这可不见的,但要论跟人打架,恩,这看着可爱乖巧的家伙八成是最凶的那一个。
比他打鬼都要凶!
师父不让人省心也就算了,还光往道观里带这种问题少年。
看过他打架搞事情还有那让人不知道如何描述的性格的叶长安低声嘀咕了一句。
“小病娇。”
苏迁轻轻歪了歪脑袋,没听清楚自家大师兄在说什么,只走过来。
“牌匾上的字又掉了,我没找到,等会儿师兄你再给李师傅打个电话让他来修一修——恩?这是什么东西?”
叶长安手里拿着的东西是一个小木牌。
上面刻着几个字。
名字是——木犀。
“师妹拜托的,等会儿要放在那边的屋子里供上,应该是昨天新闻里的那个人炼的小鬼的名字。”
“啧,她还真管不少闲事。”
苏迁轻笑一声,伸手五指插进头发里,将发丝往后捋,露出那漂亮精致的眉眼来。
口中喃喃。
“平时管那么多闲事,也不知道管管我。”
叶长安只眯着眼睛温和的扫了对方一眼。
“等会儿吃什么呢?”
“……师兄你别再不小心把萝卜当成土豆炒就行了,酸辣萝卜丝——我不喜欢。”
——
“都已经弄好了。”
已经一天过去。
李郑在这样的追捕下居然还坚挺着没有落网,小团子坐在沙发上,两条小短腿来回的摇摆,手中拿着电话。
“嗯嗯,麻烦长安师兄惹。”
那一口认真柔软的小奶音。
叶长安在那边温温和和的笑,才开口。
“对了,今天早上苏迁还抱怨你不给他打电话不管他呢。”
云宝:“……没有,我明明总告诉他为人处世的道理!”
叶长安在那边憋着笑。
也难怪苏迁总跟云宝生闷气。
好歹也十六岁了,整天被自家五六岁的小师姐跟着教导为人处世的道理。
叶长安倒也没继续这个对话。
简单说了几句道观现在的情况,小团子就挂了电话。
看着手机上的另一个号码陷入沉思。
最后愉快的决定今天就先到这里。
问题少年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解决的,她作为师姐要让小师弟感受到师姐的关怀!
那么晚上再给他发一篇静心的诗经让他赏阅好了。
对方嘴上骂骂咧咧,已经因为情绪激动被警察怀疑是不是除了赌还沾了其他东西而被控制。
此刻更是言语激烈。
在怔愣的良良父母身旁显得行为暴怒。
造成悲剧只是因为自己太过于相信家人,他们还没能从突然知道的真相之中回过神来。
向如雨听见这话最终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