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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程
第 201 章 拾,若爱变负累(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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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赶我走。我听出来了意思,可是又听不太明白这其中的意思。于是我从床上下来,与他面对面,语气竟平静得让自己都为之一惊:“你叫我回去,是暂时回去,还是叫我以后都不要再来了?”

    明司佑侧过脸以避开我的视线,双手悄然紧握成拳。而这张被冷意冰冻的俊庞,让旁人无从窥得半丝他的内心感情。他沉默半晌,松开了紧抿的薄唇,一声叹息后,道:“陶霓,我们分开吧。和你在一起,我感觉太累了。”

    我们分开吧。我感觉太累了。

    两句话顷刻冻结了我全身血液,寒彻透心,冷得我在这个五月天里不禁双脚打颤,下意识地撑手扶住桌沿以转移身体的重量。

    终究他还是后悔了。他累了,想抽身了,不愿再爱了。

    最可悲的是,到头来,我们的爱对他而言,竟成了一种负累。

    我紧咬唇,不准自己落下半滴企图夺眶而出的泪,问道:“你是认真的吗?”

    明司佑没有看我,仅是在从喉间发出了一声音低而清晰异常的“嗯”。

    嗯,分开吧。他是认真的。

    “好,那就分开。”我解开左手腕上的银手链,这条在高二那年暑假他送给我的银手链,该是时候物归原主,“早就想说了,这手链不太适合我,现在还给你,还不晚吧?这段时间谢谢你对我的照顾,再见。”语落,我立即开门离去,用这一道被我关上的门,把我们隔绝在两个空间之中。

    一路高抬着下巴以控制已在睫毛边缘徘徊的眼泪,我快步离开这片不再欢迎我的宿舍区,快步离开这个见证了我恋情终结的校园。

    怎么能哭呢。人来人往的那么多过客,就算只是在他们视野里形成一个转瞬即逝的可笑片段,我也不能当这其中的可怜小丑。

    陶霓,过去你不都是一个人吗?你一直都可以做到一个人很坚强的啊!

    我越走越快,只想快点回到宿舍里。可这回宿舍的路不知为何竟比平常要远得多,无论我走得再快,都久久无法达到目的地。而这不知轻重、不分场合的泪,已经肆无忌惮地在脸颊上做起了滑翔运动。我急忙用手背胡乱地抹了一把脸,就近跑进第二教学楼一楼的洗手间里。

    正值上课时间的洗手间空无一人,仿佛就是特地为我准备了这么一个清理情绪的大好时机。镜子里这个顶着一头凌乱的及肩长发、一双眼睛正在不断往下流淌泪水的女生,陌生得可怕。

    我打开水龙头往脸上扑打冷水,溢入嘴角的水有些咸,流过喉咙进入肺里,咸得我直咳嗽,不出一会儿,掩面的掌心之中又布满了斑驳的泪水。

    她是谁呢。她一定不是陶霓。陶霓倔强又固执,怎么会容许自己被爱伤害呢。

    “你是我最苦涩的等待/让我欢喜又害怕未来/你最爱说你是一颗尘埃……”

    正在作响的手机,会是明司佑打来的电话吗?我命令自己停止哭泣,迅速从书包里拿出手机。

    是的,又有什么可失落的。怎么会是他呢。那句“我们分开吧”,说的是那么坚决啊。

    不愿在这种狼狈情境下去接李一晨的电话,更怕会说错话,我把手机调成静音搁在一边。但很快她又打了第二遍、第三遍,甚至还给我发来了短信—霓小妞,你下午不是没课吗?再不接我电话,我就要找司佑要人了。

    所以这还不是一通安慰电话。

    我调整好呼吸,接下了这打来的第四通电话:“喂,一晨。”

    “怎么才接电话,你跟司佑在一块吗?”李一晨清脆如风铃的声音听起来激动又兴奋,“不管了,我有件事要和你说,认真听好了,我和杨安诚复合了,而且,我还决定要和他一起去日本了!”

    这真是这个灰暗日子里最好的消息了。我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变得轻快一些:“太好了,恭喜你们,我真替你们开心。”

    “那必须是最开心!”李一晨笑得很欢快,后又换上一副认真的腔调感叹道,“霓小妞,我想过了,既然我是真的爱杨安诚,而他也很爱我,甚至愿意为了我放弃他的梦想,那么我为什么不可以陪着他一起去追逐他的梦呢?我现在算是彻底想明白了,最好的爱它就不是自导自演、自以为为对方考虑的成全,而是坦诚相伴,是陪伴。”

    我听着她的这一大段话,眼前不停闪现着我和明司佑争吵、说分开的画面,不争气的眼泪再次席卷而来。

    我们四个人在凤凰古城许下的愿望,要幸福。而今,至少有一对是真的很幸福。这愿望,也算是实现了啊。

    “喂,喂,霓小妞,人呢?”过长的沉默让李一晨有些没耐心了。

    我忙开口道:“不好意思,我有在听。”

    电话那边的李一晨察觉到了不对劲:“怎么回事?你的声音怪怪的,出什么事了?”

    “没事,我只是有些感冒,说话才有些鼻音。”她是那么快乐,我怎么忍心让我的悲伤去侵蚀她的快乐呢。

    “好吧,你要去看医生啊,让司佑陪你去。还有,有事一定要和我说,不然我准跟你急。”李一晨丝毫没有怀疑我,“我现在在车站接安诚,他到了,晚点我再给你电话,回头说。”

    收起手机,我用纸巾把脸上未干的泪痕全部擦干,告诉这个眼睛红肿的陶霓:就快下课了,再哭下去,你就会成功成为京泽大学贴吧里的话柄了。

    回到宿舍,我和正要开门出去的王静打了一个照面。她吓了一跳,冲我喊道:“你被人怎么了吗?”

    我摇摇头,把书包搁在书桌上,走到窗台前蜷起膝盖坐着。

    王静熟悉我这个动作。三年宿舍生活,她知道每当我不想说话,就会一个人坐在窗台上看书、写日记。虽然今天我没有看书也没写日记,她也没有多问什么,轻轻关上门把安静的宿舍留给我一人。

    窗外那渐亦被夜的黑墨晕染的天空,只余一轮下弦月在孤独照耀着人间。月的身畔没有星星作伴,那么明亮,那么骄傲,却又那么孤寂。

    独自住在月宫里的嫦娥,她真的会过得快乐吗?

    和明司佑分开的陶霓,她真的不快乐。

    只是再不快乐,生活也在继续,夜也终将要过去。

    我从窗台下来,想找一本书转移注意力,王静正好回来了,手里提着一个装有六罐啤酒的购物袋,冲我扬了扬:“好学生,有兴趣来一瓶吗?”

    也好。听说酒精能短暂麻痹神经,古人的妙招之一,不正是一醉解千愁吗。

    我点头,和王静一起走出阳台坐在地板上,接过她递给我的一听啤酒,拉开拉环,一鼓作气地灌了大半瓶下肚,然后止不住生理反应地连咳了好几声。

    王静笑道:“急什么,又没人跟你抢。尽情喝,不够我再下去买,今天都算我的。”

    我有些发窘,把啤酒罐握在掌心之中没有接话。

    良久,我们都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喝着啤酒,静静地望着这片黑得深沉而月越发皎洁的天,一罐接一罐的,好像入口的不过是尝不出是何滋味的白开水。在我拉开第四听啤酒的拉环时,王静有些担心地问我:“陶霓,你受得了吗?少喝点吧?”

    三罐入胃,我已经感觉脸在发烫、头在发晕。但为何这意识仍是清醒得很,那些一幕幕把心脏刺痛的画面,仍是清晰依旧。我再灌了一大口,说:“没关系,我受得了。”

    “行吧,你可别在我面前耍帅,我对女人没兴趣的。”她复又收起调侃的语调,“对了,你有想过明年要考研还是找工作吗?”

    我摇摇头,还未曾花过心思在这确实该提上议事日程的大事件上。结束这剩余不足一个月的大三第二学期,我们就要步入到毕业生的队伍之中,或为考研,或为考公,或绝大多数的,身着正装、手握简历,在各种招聘会上排起面试的长队。

    一恍神,这四年大学,即将走到最后一年了。

    “我们这专业,最理想的就业方向就是银行,”王静大叹了一口气,愁眉苦脸,“但是银行这行当吧,都是要从柜员做起的,而这个看脸的时代,服务业更是把脸看做是谋生工具。我的天,你说我长这样,是不是该趁这个暑假飞去韩国往脸上动个刀子再回来找工作?”

    “我觉得你挺好看的,”我一直觉得,每个女孩都有自己独特的美,“我是真心的。”

    王静把藏在镜框下的一双细眸笑得如星星一般闪亮,“我还真信你。听了你这话,今晚我都要开心得睡不着了。”她喝了一口酒,接着道,“不过说真的,我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长得不算好看,也不像个女生,但应该还不至于对不起大众。说句真话,就这样我也不嫌丑,而且还挺满意的,至少我长得有特点,别人能记住我。你说那满大街的美女,都凑着往自己脸上动几刀整个批发式的欧式双眼皮开眼角苹果肌高鼻梁和尖下巴,一个个站一块就跟连连看似的,有意思吗?想想我还觉得惊悚呢。”

    我没有跟着发表意见,闷声灌酒,脑子里被塞满的,全是与明司佑有关的记忆碎片。

    王静见状也不再做声,陪着我安静喝酒,听这迎面拂来的微凉晚风,在耳边说着谁也听不懂的绵绵细语。

    不知何时,我的脸颊也是一片冰凉。

    这一夜,我生平第一次尝到了醉酒的味道。

    酒精没能解去我的愁,却只让头更晕,心更痛,回忆更清晰。

    我们分开吧。和你在一起,我感觉太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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