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人影挥拳而出，猛然袭向对手，拳头带风，呼呼作响。

    一拳比一拳狠厉，猛攻对方的要害之处。

    一记记沉闷的拳响落在伊姆的身上，即使是无形的灵魂体也渐渐招架不住，踉跄着后退。

    这场被全世界高度关注的战斗，打得很艰难。

    光幕前的所有居民都在为那抹白色的身影暗自祈祷，玛丽乔亚上空密密麻麻战舰中的战士们也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处光影跃动的中心。

    黑袍笼罩全身的安妮额前雪白的碎发已经被冷汗打湿，双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她能明显的感觉到体内的生机在快速流失，心跳的频率也一点点变缓。

    但考虑到远处那一道道担忧的目光，她又强撑着身子端坐在椅子上，尽量不让自己露出衰败之态。

    盘腿坐在战场边缘的索隆眸色幽深地盯着自己手腕上那个一闪一闪发出红芒的玫瑰印记，满腹疑虑。

    他完全不记得自己手腕上何时有了这么个东西，也不知道它为何会一阵阵发热。

    虽不至于滚烫，却让他心口处持续不断地传来钝痛。

    【room】

    空间领域扩展开，罗的身影出现在安妮身边。

    “你怎么样？”

    走近了看才发现，眼前的人呼吸微弱，一头银丝更是衬得她脸上惨白如纸。

    罗抓起她的手腕，感受到那逐渐变缓的心跳，一颗心沉沉下坠。

    安妮冲他扯了扯嘴角，刚要开口说话，喉间猛地灌进大口大口的凉风。

    “咳～”

    撕心裂肺的疼。

    咳嗽扯动了满身的伤口，鲜血丝丝缕缕地溢出。

    但她周身已经被血浸红，倒也察觉不出什么异样。

    “别说话了。”

    罗绷着脸拿过医药箱，掏出伤药和手术工具。

    “没用的。”

    安妮轻轻按住他的胳膊。

    “你很清楚。”

    按在自己胳膊上的那只手皮肤惨白到几近透明，皮下的血管脉络清晰可见。

    确实没用。

    身为医生的他比谁都清楚这一点。

    安妮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各个器官同时衰竭，气息微弱而短促，就像一盏即将熄灭的灯。

    他不知道她是怎么撑到现在的。

    按照医学常理来判断，她那颗已经不工作的心脏和一点点变凉的血液根本不可能支撑她到现在还保持清醒。

    罗定定地盯着那只手。

    干瘦的皮肤紧紧贴在骨头上，像是一棵冬日里衰败的枯枝，刺得他眼睛生疼。

    他有些恍惚。

    上一次放在他胳膊上的手，白皙如玉，精致修长，像是世界上最完美的艺术品，价值不可估量。

    安妮掌心突然出现一支针筒，他认得出，是肾上腺素。

    “没力气了，你来吧。”

    她艰难的吐出这几个字，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罗沉默着接过了那只针筒。

    往日能轻松驾驭各种手术器材的手此时却止不住地颤抖。

    “要不要叫乔巴医生过来。”

    他低声问道，一边控制着颤抖的手，揭开了安妮手臂上的袖管。

    入眼就是满目疮痍血红的一片。

    厚厚的一层血痂将胳膊完全覆盖，上面还有未干涸的鲜血，根本找不到血管。

    捏着针筒的手猛然握紧。

    “值得吗？”

    他问。

    “如果牺牲你的生命，可以拯救整个弗雷凡斯，你会怎么选？”

    安妮微笑着看向他。

    罗顿了顿，而后将针筒小心翼翼地刺入手背上尚且还完好的皮肤里。

    值不值得？

    当然值得！

    无论是年幼的他，还是如今的他，在面对这个选择时，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牺牲自己。

    因为，弗雷凡斯有他深爱的一切。

    “以后，别在草帽团面前提起我。”

    安妮看着药水缓慢地灌进自己体内，脸上没什么情绪起伏地开口。

    罗面色冷凝，动作却格外轻柔地抽出针筒。

    紧接着又掏出伤药和绷带，细致地为她包扎。

    即使，这一切对安妮来说已经毫无意义。

    “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从之前那波大爆炸之后，草帽海贼团的表现就极为诡异。

    面对重伤垂死的安妮，他们脸上竟看不出一丝悲痛和担忧。

    即使有情绪起伏，也是因为心系路飞。

    “让他们忘记了我而已。”

    她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瞬间刺痛了眼前这个男人。

    心脏一阵阵抽痛，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得喘不过气来，紧接着又坠入了无尽的深渊之中。

    但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我是该为你没有抹除我的记忆感到窃喜，还是该为了我不值得你特意抹除记忆而难过。”

    安妮有些怔愣。

    她望着眼前这个神色平静到几近冷漠的男人，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的问题。

    好在罗也并没有非要答案的意思，仍旧自顾自的开口。

    “论心狠，还真是少有人能比得过你。”

    “若是日后他们知道自己遗忘了最爱的人，要怎么和自己和解？”

    “他们不会知道的。”

    “呵～”

    “看来你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罗将缠到安妮手腕的绷带打了个结，又挪到另一侧。

    安妮低头看着不同以往的系法，有些意外。

    “最后一次了，总要留点让你记忆深刻的东西。”

    “所以就留个蝴蝶结吗？”

    “嗯。”

    他低低地应了一声。

    过了半晌，又轻声开口。

    “记得...别忘了。”

    安妮轻轻点头。

    “好，不会忘的。”

    将两只胳膊包扎好，他像是松了口气一般，盘腿在她身边坐下。

    二人的目光移向那处不断爆发出浩瀚能量的战场。

    “罗。”

    “嗯。”

    “我好像，还没见你笑过。”

    罗扭过头看她。

    安妮冲他露出一抹柔和的笑容。

    “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戴的那个面具。”

    “嗯？”

    “交换。”

    安妮在心里重重地叹了口气，面上却依旧笑颜恬淡。

    “哪有和将死之人讨价还价的。”

    嘴上这么说着，还是从空间角落里翻出了一个一模一样的金色蝴蝶纹面具。

    她将面具戴到脸上。

    “原先那个早就被我毁了。”

    “这个，也算是我戴过了。”

    罗看着眼前这个熟悉的金色面具，以及面具下那双蓝宝石一般熠熠生辉的眼睛，俊逸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一抹清浅的笑容。

    安妮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将脸上的面具取下递给他。

    “安妮，死亡不是终点，遗忘才是。”

    罗的手指在面具上轻轻摩挲，眼睛却无比认真地凝视着安妮。

    “嗯，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