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少女跑到朴旻身边的瞬间，剩下的四个铁门同时打开，似乎是刻意留给女孩跑向朴旻的时间。

    朴旻能看到铁门后蠢蠢欲动的身影，扭头看了眼躲在他身后怕的不行的少女，眼神晦涩难懂，问了一句：“如果给你个选择，你是选择葬身兽腹还是……”

    不等朴旻把话说完，女孩就害怕地打断他，声音都在发抖，语无伦次地说：“不要不要，求求你求求你了，救救我，我不想被吃，我真的不想被吃，我害怕，救救我…我不要……”

    朴旻点头，笑了一声，笑得散漫又危险：“那你躲好。”

    女孩听见他的笑声，不由地愣住了一秒，随后环顾四周，发现根本没有可以躲藏的地方，求救般的望向朴旻，想躲在他的旁边，寻求庇护。

    此时的朴旻，已经无暇顾及女孩，只提醒了少女一句：“待在我的身边，会更危险。”

    四个铁门完全打开，里面的野兽瞬间一涌而出，齐齐朝朴旻的方向奔来，速度快的吓人。

    它们的口器上沾染着鲜红的血液，獠牙尖锐狰狞，张着血盆大口，露出一排尖利的牙齿。

    “嗷呜……”

    朴旻眼色一凝。

    女孩连连惊呼：“是狼！”

    “跑！离远点。”

    女孩闻言，快速离开朴旻的身边，向斗兽台的边缘处跑去。

    整整八头狼，每扇铁门后都关着两只狼。

    它们的体形比普通的狼类更为庞大，眼睛泛着绿油油的凶狠光芒，牙齿泛着寒光，口水止不住地滴落在地上，狼嚎和口水滴落在地的声音，让人不禁头皮发麻。

    观众席的众人越来越兴奋。

    “上啊上啊，咬死他们。”

    “我已经忍不住看到他们被撕咬，被野狼吞入腹中的场面了。”

    “好戏才刚刚开始。”

    朴旻将飞镖夹在指间，瞄准冲在最前面准备跑向少女的头狼，猛的掷出，正中头狼的眼睛，它发出一声哀嚎，倒在了地上。

    另外几头见状立刻冲向朴旻，速度更快，朴旻毫不畏惧，手中的飞镖再次掷出，准确命中一头狼的脑袋。

    又是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另一头也倒在了血泊中。

    八头狼，眨眼的工夫便有两头倒地不起，另外六头仍旧朝朴旻扑去。

    朴旻手中的飞镖飞如雨下，准确的命中狼的要害，又倒下了两头。

    飞镖的数量有限，在击倒前面四头狼时，其他的狼也在飞速逼近，近在咫尺。

    朴旻的眼前忽然掠过一道残影，他身形一闪，灵敏避开。

    身后一头野狼的爪子从他耳旁擦过，抓破他的衣服，险之又险地避开要害，划伤了他的脖颈，一阵火辣辣的痛。

    “小心！”

    不等他有任何反应，他的胸膛又被一只巨大的狼爪拍中，划出深深血痕，一阵剧烈的疼痛传来。

    落地的瞬间用匕首撑起，没管自己的伤口，就近翻身越上狼背，右手的匕首直取它的咽喉。

    一击毙命。

    他已经负伤，可还有三头狼围着他虎视眈眈。

    狼是群体动物，懂得打配合。

    在八头狼已经死了五头的情况下，剩下的三头狼，显然更谨慎。

    第一头狼快速用利爪朝朴旻攻去，朴旻的速度更加迅捷，左脚蹬地，整个人跃上半空，躲过利爪，右腿踢向狼头。

    狼头受伤后失去平衡，摔倒在地。

    在狼想起身的瞬间，一拳拳砸在它的下颚。

    这时，一股钻心的疼从肩膀传来，是另一头狼恶狠狠地咬住了他的肩膀。

    獠牙几乎贯穿了朴旻的整个肩膀，他却像感受不到痛苦一样，依旧一拳拳狠厉地砸在第一头狼的脑袋上。

    他的后背空无一人，他必须先解决掉面前这头狼，不然局势只会越来越糟糕，他可没办法跟一群狼一起耗体力。

    “救命，救救我，我不想死，救救我……”

    朴旻最后一拳重重的砸下，第一头狼的脑袋彻底稀碎，他的脸上都是喷溅而出的血红，鲜血顺着他脸部的轮廓滴落，连瞳孔都染上了血色。

    他望向被第三头狼追着的少女，反手抓住身后死死咬住他的狼的后背，狠狠摔下。

    匕首掷出，命中第三头狼的眼睛，它发出哀嚎，朴旻急奔而去，取下匕首，一刀又一刀插进第三头狼的脖颈。

    身后是被保护的很好，瑟瑟发抖的少女。

    观众席有人发出了嘘声，十分的不屑。

    “这朴旻是有两下子，但在斗兽台上玩英雄救美这一套?真是不要命了。”

    “真是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只不过，很可惜，斗兽台上向来，只能有一个存在活着。”

    “所以究竟是英雄心软，难过美人关呢？还是美人红颜薄命呢？”

    结局早就注定。

    朴旻和少女必须死一个。

    第三头狼很快死在朴旻的匕首下，他转身走向可怜兮兮的少女。

    朴旻每走近一步，少女就会后退一步。

    虽然刚刚，是这个人救了她。

    但他此时的样子实在太过吓人，浑身浴血，仿佛地狱讨命的恶刹。

    从小被保护的很好的少女，哪里见过这种场面。

    朴旻停下了脚步，歪头问道:“怕我？“

    少女不敢摇头，也不敢点头。

    她感谢他的保护，却也恐惧他此时的样子。

    很快她就后悔了，她或许不该害怕他的。

    刚刚被朴旻摔到在地的第二头狼，再次爬起，直直的奔向少女。

    朴旻挡在了少女的面前。

    距离太近，速度太快，朴旻来不及攻击，只能硬生生替少女抗下原本会落在她身上的攻击。

    右小臂被咬的血肉模糊，深可见骨，他左手拿着匕首，狠厉地插入它的天灵盖。

    八头狼至此全部死亡，可比赛还没有结束。

    “谢……谢谢你救了我。”

    女孩尽管已经害怕的站不起来，却还不忘跟朴旻表达感谢之情。

    这个人，在最危急的时候，替她挡住了伤害。

    如果没有面前这个男人，她可能刚刚就死在了狼嘴之下。

    朴旻见到少女的第一眼，就知道她是被拐进来的，她的气质与地下斗兽场格格不入，一看就是不问世事被宠着长大的小姑娘。

    他垂眼，疑惑的问了句：“刚刚，你是想让我死在那头狼的嘴下吗？”

    他的语气很平淡，不是质问，也没有愤怒，只是有些疑惑。

    当他挡在少女前面的时候，他感觉到了，后面有手在把他拼命往前推。

    少女很仓皇的摇头：“不是的，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就是太害怕了，我真的很感谢你救了我，我……”

    朴旻将手放在嘴唇上，示意她噤声：“这并不重要。”

    她是不是想让他死，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必须死。

    替她挡伤害，不让任何狼靠近她，不是为了保护她，而是……

    “还记得刚开始，我问你的话吗？”

    “什么？”

    “不记得了吗？你真应该听我说完，那句完整的话是——如果给你个选择，你是选择葬身兽腹还是被我杀死？”

    少女的表情瞬间僵住，不可置信的望着朴旻。

    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希望一寸寸破裂，眼神透露出灰败的绝望，语气干涩沙哑，满是对死亡的恐惧：“我不想死，求求你放过我好不好？”

    少女无比清楚，面前的人想要她的性命，易如反掌。

    朴旻眼神移开，摇摇头：“很可惜，你必须死。”

    少女心如死灰，本以为看到了生的曙光，却没想到是死神的引惑。

    她努力想为自己求得一线生机，惊慌哀求道：“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你放过我好不好，哥哥你放过我，求求你了，我爸爸妈妈还在等我回家。”

    朴旻眼里的光明明暗暗，没有说话。

    当少女以为朴旻不说话是放过了她的意思时，金属落地的清脆声响起，朴旻把匕首扔在了少女的手边：“不想我动手就自裁，脖子，眉心，心脏都可以。”

    少女绝望闭眼，脸色惨白一片，眼泪如雨般落下，颤抖的捡起地上的匕首。

    朴旻静静的看着她。

    人对死亡的恐惧是巨大的，能爆发的潜力更是无限的。

    少女捡起匕首，以极快的速度靠近朴旻，插入他刚被狼爪伤过的胸膛。

    她在崩溃中呐喊哭诉：“我不想的，我不想这样的……可凭什么？凭什么是我！？凭什么死的人是我!!?”

    少女双手哆嗦，连呼吸都在发颤，但还是用力将朴旻身上的匕首插的更深，语无伦次道：“你别怪我，别怪我，对不起，我想回家，我真的好想回家，求求你了，让我回家吧，我爸爸妈妈还在等我回家。”

    朴旻笑了，笑容复杂。

    即便胸膛插着匕首，也很轻松的就将少女的一双手腕桎梏在身后，垂眉回道，语气放缓了很多：“我有一个妹妹，和你差不多的年纪。”

    这句话，很快吸引了女孩的注意力。

    朴旻说话的同时，拔出插在胸膛的匕首，刺进少女的心脏。

    不偏不倚，整把匕首没入。

    速度很快，女孩没有感受到太多的痛苦，就没了呼吸。

    死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匕首刺入胸膛短时间内，无法致人死亡，我给过你机会了。”

    这是朴旻第一次杀人，手却很稳，丝毫不抖。

    之前的每一场都是与野兽猛禽缠斗，于虎口蛇腹下夺命，这是他第一次与人争命。

    爸爸妈妈在等她回家，妹妹也在等他回家。

    杀人的滋味并不好受。

    尽管朴旻极力忽略这种感受，但终归杀人和杀畜牲是不一样的……

    温热的血液，顺着匕首沾满了朴旻的双手。

    一条稚嫩鲜活的生命，就这样轻易又残忍的终结在他的手里。

    女孩的身躯重重地落在地上，掀起一层薄灰，眼神还死死的瞪大着，似乎不相信自己的生命，会停步于此。

    原来杀人是这种感觉。

    朴旻站立在斗兽台的边缘，抬头打量着四周，他原本是不感兴趣的，可现在有什么冥冥之中开始变化了。

    圆台上新老血液的相融，形成了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

    宽大的圆台外四周是密密麻麻的观众席，几乎座无虚席，但无一列外都戴着面具，每个人面色冷漠，眼神却透露出疯狂的狂热。

    分不清谁是看客，谁是赌徒。

    少女倒下的那刻，所有人都发出了震聋入耳的欢呼声。

    即便是赌输了的人，也发出叫好的声音，似乎很喜欢看到，人类自相残杀的场面，这比人与野兽之间的搏斗精彩多了。

    所有的声音朴旻充耳不闻，低头定定的看着掌心的鲜红。

    刻意的不去看，倒在地上没了声息的少女。

    朴旻眨眼的幅度很小，像是在缓解眼睛的干涩。

    可是她看起来真的好小啊，跟妹妹差不多的年纪。

    是该被人放在手心，好好宠着呵护着的年纪，却死在了污秽的斗兽台上，死在了千百人看戏般期待般的眼神下，死在了千百人癫狂的欢呼声中，死在了他的手里……

    没有一个人为女孩的死亡悲伤。

    想到这，朴旻杀了无数猛兽的手，刚刚杀人时也丝毫不抖的手，在此时轻微的颤了一下。

    朴旻知道，

    女孩是无辜的。

    但他又何尝不无辜呢？

    时至今日，他或许偶尔会有过阴暗扭曲的想法，但从未真正伤害过任何人，为何会落得这般下场。

    妹妹在等他回家，他想活着见到妹妹。

    想要活着，这个少女就必须死。

    虽是这样想着，但朴旻的眼角却不禁微红。

    为什么要乱跑呢？为什么要轻信别人的话呢？如果不乱跑，不随便轻信别人的话，又怎么会被拐到这种地方来？

    眼角的微红不断加深。

    不知是悲哀女孩的命运，还是悲哀自己的命运。

    有些路，一旦踏上就无法回头；有些事，一旦开始，就无法结束。

    朴旻很快收拾好情绪，取下了插在女孩心口的匕首。

    他没时间在这里伤春悲秋，斗兽场里，还有很多类似于这样的比赛在等着他。

    他弯腰抱起地上没了声息的少女，身为少女生命的终结者，他有权利带走少女的尸首。

    怎样处置少女的尸体是他的选择，斗兽场的规则，也无法约束他。

    不带走，少女的尸首很有可能，被丢去当做野兽的口粮。

    起码，他该让她死后有个归处。

    观众席的垃圾们，还在不断地高呼着，大声而又狂热地叫着朴旻的名字，指望着他能为他们带来更多的视觉享受，又或者是赢来更多的金钱财富。

    朴旻眼神扫过，努力记住他们每一个人的丑恶嘴脸。

    总有一天，他会把这些垃圾们，都丢入粉碎机里，把他们的全部，一点一点粉碎干净。

    垃圾就该尘归尘，土归土。

    彻彻底底的消失。

    朴旻步履平缓的走下台，将少女的尸首，带到地下斗兽场焚化尸体的地方。

    最后看了一眼少女，她是真的很年轻。

    他亲手杀了这样一个年轻又无辜的女孩，妹妹知道了会讨厌他的吧？

    他此时脑中充满了自厌的情绪。

    朴旻找了精美的盒子，装下了少女的骨灰，毕竟女孩子都是爱美的。

    又托人将少女的骨灰，带到外面的墓园，不想少女连死，都困在地下斗兽场这么一个污秽罪恶的地方。

    这是他仅存的善念。

    朴旻潦草地处理了一下身上的伤口，就迅速转入下一个斗兽台。

    没有多余的休息时间，即便他已经遍体鳞伤，也必须赶往下一个斗兽台。

    每天起码参与两场比赛，这是地下斗兽场的规则。

    此时的他，只能屈服。

    他发誓，总有一天，整个地下斗兽场将没有规则。

    朴旻，会是新的规则。

    这一次，他的面前是一只体型庞大犹如小山般的金毛狮王，硕大凶狠的眼神，尖锐锋利的牙齿，在灯光的照射下，发出森冷的气息。

    为了比赛的刺激性，斗兽场的猛兽在上台前，都会被特意饿上好几天，再放上台。

    一阵低沉的兽吼，金毛狮王已然将朴旻，当成了自己的盘中餐。

    以极快的速度，奔向朴旻的位置，朴旻堪堪避开。

    他的飞镖，刚刚已经全部用在了上一场的比赛中，没来得及拿新的。

    只能依靠匕首，近身肉搏。

    人与猛兽间的区别，如此清晰。

    上一场的胜利，彻底打响了朴旻在地下斗兽场的名声。

    越来越多的赌徒，将大量的钱财压在了他的身上，期待着他的胜利，他们眼中满是对金钱的欲望，对血腥的向往。

    不是每个人，都有朴旻那样的心性。

    第一次杀人，就能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下得了手，并且那个女孩她漂亮且无辜。

    就凭这点，就值得这些赌徒们，在朴旻身上疯狂加赌注。

    他很有潜力。

    他也够狠。

    最后，朴旻赢了。

    以一身伤痕，满身血气为代价。

    这天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他夜夜做梦，夜夜惊醒。

    妹妹失望的眼神，指责的语气那么真实，让他们一时间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哥哥，你明知道她是无辜的，你为什么要杀她？”

    “你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太让我失望了。”

    “我再也不想理你了，我没有你这样的哥哥!你这个杀人凶手！”

    他很害怕。

    梦里的妹妹离他越来越远，他怎么也追不上。

    已经失去本心，深陷泥潭的他，见面之时，还有资格再次牵起妹妹的手吗？

    很多事情，一旦开始，就没有结束。

    后来。

    朴旻的人性，在一次次的厮杀中泯灭，他骨子里的残忍和病态，在一次次血战中不断放大。

    杀一人是杀，杀百人是杀，杀万人也是杀。

    人命再也无法在朴旻的眼里，掀起半点波澜。

    他甚至开始享受，折磨人的过程。

    没有人比他更知道怎么折磨人。

    只需要把曾经一切，用在他身上的伎俩复用就好。

    无数个难捱的日子，他一边思念着妹妹，一边听着由不同哀嚎声奏出的乐章。

    他不好过，那就谁都别想好过。

    善良有什么用呢？退让有什么用呢？忍耐有什么用呢？

    只有踩着别人的尸体，他才能活下去。

    活下去，才有希望见到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