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父亲想的是自己现在已经升任尚书，打算找机会暗中接触陛下，表明自己的心意。不过这种机会恐怕也不多，谁也不清楚陛下心里对于世家的态度到底如何，冒险之后能得到怎样的结果还是未知数。”

    “就在我们打算从长计议的时候，却突然收到了您回京的消息，所以在下才想办法靠近，打算跟您联络一下说说这件事情。毕竟以您对待世家的态度，我们可以绝对肯定不会有其他问题。而且以您的手段，身边必然无比安全，不会有那些人的眼线混进去，对我们而言是个非常好的机会。”

    听完陈令明的解释，叶牧心里其实已经接受了大半。

    他从顾文昭嘴里听说了陈立恒升任尚书的事情，顾老对这位尚书的评价非常耐人寻味。

    “有本事、有胆气、有智慧。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他还记得当时顾文昭扼腕叹息的样子，对这个人本就放在心上，如今和陈令明的一番交流，让他彻底明白了这位陈尚书的违和感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令明说完之后就闭上了嘴巴，任由叶牧自己去思索判断。

    他直到这种聪明人心里肯定有自己判断的标准，他只需要将实话说出来，人家自然能分辨清楚。

    沉思片刻之后，叶牧点了点头：“不错，比起直接改换阵营，你父亲的选择于大局而言的确更加有好处。”

    “不过，这样一来风险也更高，你确定没有问题么？”

    陈令明犹豫了一下，喟叹着道：“这就是父亲选择的道路，我即便想劝他也改变不了父亲的主意。”

    “陈尚书，是个真正的读书人。”

    夸张了一声之后，叶牧忽然状似不经意的问道：“陈公子，那你自污时做的那些事情，应该都是要足够真实的吧，否则怎么可能瞒得过那些世家们的眼线？”

    陈令明心里陡然一紧，明白真正的考验来了。

    这个问题要是回答不好，会大幅影响他在叶牧心中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形象。

    思忖几息，陈令明决定实话实话实说，他没有自信能在这位侯爷面前瞒住什么。

    “侯爷，那些事情都是真的。”

    此话一出，叶牧顿时眯起了眼睛。

    陈令明就像看不见他故意露出来的表情似的，自顾自解释起来。

    “纵观我自污时做的那些事情，吃喝嫖赌样样都占。这些都罢了，反正银钱能摆平的事情，都算不上什么大事。”

    “最重要的，也是最让世家能抓住把柄的两件事情，就是我强抢了两次民女，对方告官之后杀了对方全家。”

    听到这里虎子眼睛一瞪，充满了腾腾杀气。

    “侯爷是不是很好奇，我真的杀了那两家人吗？”

    叶牧没有说话，就这样安静的看着陈令明。

    “唉，就算我能狠得下这个心来，父亲他也绝对不会愿意。他老人家爱民如子，真要用百姓们的性命去换取信任，他宁愿直接撕破脸皮。”

    “当时第一家是夫妻二人，膝下只有一个女儿。老两口靠着编竹笼为生，结果他们家的女儿被开封府的另外一个‘同行’看上。为此老两口没少遭到刁难，不过因为我父亲在那里主政的缘故，他也不敢做的太过分，否则真要把事情闹大，父亲是真的敢动手砍了他的脑袋。”

    “当时我在纨绔们圈子里听说了这件事情之后，就冒出来一个想法。然后，开封府就爆发了一件百姓们津津乐道的事情，开封府尹家的纨绔，为了争风吃醋和另外一个纨绔打了起来，将对方打成重伤之后抢走了哪个女子。”

    “女子被我接进府里之后并没有动，也没有跟她说实话。然后我就等着那老两口击鼓喊冤，被我老爹抓到衙门审问。一番毒打之后，我承认自己强抢民女，然后当着父亲和几个世家出身官员的面，说那个女人被我给弄死了。”

    “为了让事情足够真实，我并没有给父亲说实话，所以挨了好一顿毒打，差点儿就被他推出去大义灭亲。后来几个世家官员劝了劝他，我又暗示了一番，让父亲默认了那些人动手把我给捞出来。然后我就带着人去了一趟那户人家，接着道歉的名义将其接进府里软禁起来。不过在那些世家眼里，其实是被杀人灭口了。”

    “同时父亲在牢房里提出了三个罪孽深重的死刑犯，将他们关在府里的阁楼一把火给烧了，算是圆上杀人灭口的结局。这件事情大部分都是世家之人操办，只有最后纵火的时候我亲自动手，玩了个障眼法将人换了出去。”

    “如此，侯爷觉得如何？”

    叶牧听完之后稍微思索了一阵，蓦然开口道：“但有一个漏洞。”

    陈令明马上点头：“不错，是有一个漏洞，就是那三个消失的死刑犯。本来我想着弄几个土匪塞倒牢房里滥竽充数。可父亲他……”

    说到这里陈令明的表情有些古怪，似是佩服似是无奈。

    “父亲却说，这件事情不必如此麻烦。他、他派人将那一家三口送进了大牢里，然后将其送到了一群要流放的囚徒之中，将其送到了开封府外。”

    “然后，这支队伍，就被山匪给劫了。”

    陈令明表情更加古怪，牙疼似的抽了口气：“后来我才直到，开封府那个独龙山上盘踞的土匪，其实是，父亲他……”

    “养寇自重？”

    “是。”

    陈令明无语的点了点头：“说实话，在下从下就在父亲身边长大，他性子跟顾老非常相近。我从未想到，他居然，居然会有这种手段。”

    叶牧不禁笑了起来。

    “陈公子，你还是小看令尊了。就像你说的，五年时间能从县令升到府尹，考评次次是优，但凭着治政的本事可没有这么容易。令尊能走到现在这个地步，手段眼力缺一不可，恐怕你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

    陈令明有些颓然的点头道：“没错，我原本以为自己很聪明，但这件事情之后，才知道姜还是老的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