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落落在一处空旷的地方停下，她手指摩擦着剑柄。

    冷声道：“跟我一路，还不现身？”

    她以为是之前在小银狐身上留下追踪印记之人，她可没忘记其他同她一起进来的四位仙级都不是善茬。

    前面带路的小银狐急刹车，转头狗刨地般跑到白落落脚边，它目露疑惑。

    它并没有察觉到有人靠近。

    不应该啊，其余四人的气息隔着老远它都能闻出。

    小银狐仔细嗅嗅，它隐约好像闻到很讨厌的味道，几乎下意识扒拉自己的鼻子。

    一道修长身影凭空出现，暗红色长袍松松垮垮，慵懒系在身上。导致衣襟大敞，隐约可见健硕有料的身材。

    墨发随意用一根玉簪束起，手法潦草，导致很多细碎发丝披散。别人这样是邋遢，奈何他顶着了俊美无俦的完美脸蛋，反而显得野性十足。

    整个人张狂邪肆，充满侵略性。

    他倚靠在歪斜倒塌的墙沿，对着她咧嘴露出白牙，笑得极为开心真诚，像个二缺。

    “落落，好久不见，是本少来了。”

    “我知道你定然很想念本少，所以本少不辞辛苦，马不停蹄踏着万水千山赶来见你。”

    他一开口，矜贵公子哥的气息全无，打破很多人对他外貌的憧憬和幻想。

    蓝景暝大步流星走过来，步伐越来越急，最后几乎是跑向白落落。

    热情似一团永不会熄灭的火焰，隔着距离都能感受到。

    白落落冷漠瞥过去一眼，抬剑，剑锋直指他的胸膛。

    “碧落界的魔尊跑来逍遥天都的秘境内，你是何居心？”

    断剑延伸出来的灰蓝色剑锋充满阴寒死寂，荒凉到寸草不生。

    蓝景暝看到死亡道义的刹那，不是惊讶或害怕之类，而是心疼到难以呼吸。

    若没有直面死亡过，是领悟不出死亡道义。

    漆黑如墨的双眸望向白落落时，一改云顶仙宫时的阴鸷厌恶，一如初见时的清澈真诚。

    “落落，我错了，我该早点赶来的。”

    蓝景暝眼底微红，炙热真挚的眼神一直停留在白落落身上。

    他能看到她完好无损站在眼前，看到她没有停下脚步依旧执着向前，他为她开心为她难过和心痛。

    他知道她宁折不屈的刚毅性格，独自一人走过来该有多难，过程该有多痛。

    “你大老远赶来，原是想对我说这些无用的废话。”

    他的难过愧疚，白落落看得到。

    这种神情，她在九幽界看过太多。

    可能唯一有点不同是：他没有心虚，只是这份真挚来得太晚，太过于苍白。

    她的冷漠并没有浇灭蓝景暝的炙热，他无视低着自己胸膛的剑锋，向前走一步。

    “落落，我们成为道侣的约定还作数吗？本少带你离开，离开这纷扰是非，我们找个世外桃源，建个小屋。看花谢花开，云卷云舒，三千界如何我们都不去管，只过我们自己的平淡生活。”

    “我伴你身侧斩妖除魔，同看日出日落，晨曦夕阳。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他满怀憧憬描绘着，脸上都是满足和幸福。

    这是他被封在暗无天日的虚无深处，每天都在想得事情。

    他不像本尊有宏大的伟图，有不能放弃的血海深仇，所以只能向前，只能为了强大不择手段，别无退路。

    他不同，他只想肆意活着，只想和落落在一起。

    蓝景暝就像飞蛾扑火，剑锋穿胸而过，他俊美脸上难掩被死亡道义吞噬的痛苦，反而紧紧抱着怀中人，生怕她会消失。

    他不顾一切拥她入怀，白落落古井无波的淡漠眼神微颤，转瞬即逝，变得更加坚决。

    “不作数。”

    三个字音很清晰，没有犹豫和迟疑。

    蓝景暝双眸黯淡下来，他大手爱怜又万分舍不得摸摸她的脸和脑袋。

    他打趣自恋道：“看来本少得加倍努力，不，得千倍万倍。毕竟以本少的绝冠三千界的容貌，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

    轻快的语气，一点也没听出他的难过。

    他俯下身，下巴抵在白落落的肩膀，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眼圈通红，流下两行清泪。

    没有人知道他失去了什么，他失去他最珍贵最渴望之物。

    “我应该早点抗争，挣脱出来见你。不，应该初见时，我就告诉你，我只是一缕分魂。”

    蓝景暝是如此说，但他从来没有自主权。

    一缕分魂的他能否出来全看本尊，若本尊不给他出来，他只能永远待在什么都没有的虚无空间内。

    这次为了出来，他趁本尊修炼紧要关头不顾一切反击。

    他的泪落在她肩头，浸过衣衫，像是冰水触碰到温热皮肤。

    白落落抿起薄唇，她能看出同她许下诺言的蓝景暝和云顶仙宫背叛她的魔尊就像两个人。

    无论穿衣打扮，还是言行举止，都是截然不同的性格。

    分魂就不是他吗？本尊做的事分魂就可以撇清吗？

    当然不能！

    蓝景暝也没有撇清的想法，去否认云顶仙宫发生的事。

    他是从本尊神魂割裂出来的一部分，无论怎样，伤害落落是事实。

    那就道歉补偿，还有就是杀掉本尊取而代之！

    “落落，我该走了。”

    蓝景暝松开白落落，死亡道义在他胸膛绽放，他的身体正在一点点变得透明，归于虚无。

    白落落拧着眉头收起断剑，按理来说以魔尊的修为，受她穿胸一剑会受伤，但根本不会死。

    是分身？

    可分身怎么会有独自的思维？

    神魂强大者可以凝出分身，分身就像本体的镜像，更像容器傀儡，本体进行操纵分身。

    三千界记载上，修士最多凝出两具分身。归根结底，每个分身都是本体神魂操作，需要一心两用，一心三用。

    蓝景暝看出她的疑惑，快要消散的他笑得没心没肺：“落落不要为我担忧，本尊不死，我也死不了。我只是要回到虚无沉眠，不过落落放心，我会灭掉他回到你身边。”

    最后一句话，杀气腾腾。

    “……”

    自己杀自己，白落落一时不知如何评价。

    蓝景暝身体消散，白落落方才看出他的状态。

    凝魂化实，是为魂道。

    人死了，有些魂魄不散，在外力或者自身有奇遇下进行修炼，能将魂魄修到具备实体。

    能做到是少数中的少数，侥幸而成。

    但从来没有过一缕分魂也能做到凝魂化实。

    “魔尊真是作死，割裂神魂这件事本就是不要命的疯狂之举。如今分魂拥有独立思想，甚至修到凝魂化实。”

    白落落不理解，难道魔尊只是为了骗她就割裂神魂？一定有其他原因。

    神魂很脆弱，受损破裂都能变成痴傻，虚弱不堪，更别提活生生割裂出一部分神魂。

    整个过程非常痛苦和危险，一不小心魂飞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