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铭瞳孔猛地一缩。

    许是真的被电傻了的缘故。

    昔日精明如他，却在这一刻，连这么简单的骗术都没能分辨出。

    “不、等等，别走！”

    眼看空间缝隙马上就要关闭，帝铭挣扎着起身，想拽住少女。

    他碰到了。

    可指尖才触碰到衣摆，下一秒，又是一道天雷毫不留情的劈下。

    ……

    空间内发生了什么，岁念其实并未在意。

    在要回想要的东西后，她重新回到了神殿。

    回到了昔日朝离曾生活过得地方。

    神殿内一片孤寂，如朝离本人一般，清清冷冷的，没有半分温度。

    可她依恋着这分孤寂。

    并期翼着，能通过冰冷的房间，感受到朝离曾在此生活过的温度。

    她如今是主神。

    常有人对她说，神明无所不能。

    她身为三千位面之上的主神，必定会心想事成才对。

    可事实上，就算是主神，也有做不到的事。

    系统……

    或者说是阿福。

    它虽魂飞魄散，却被她及时保留了一点魂力。

    又因阿福曾将灵魂抵押给帝铭的缘故，帝铭的魂魄里还藏着一点阿福的灵魂碎片。

    她仔细的将那点碎片抽取。

    接着融合系统临死前所剩的那一点魂力，合成了一个小小的胚芽。

    虽如今只是胚芽，可胚芽终于一天会长大。

    百年，千年，最多万年。

    阿福便会回到她身边，继续陪着她。

    可她能救回阿福，却救不回朝离。

    因为朝离与阿福不同。

    阿福至少还有一点灵魂碎片，还有一点帮助魂魄恢复的魂力。

    可朝离是真的什么都不剩了。

    神骨给了她。

    肉身在亿万年前被帝铭等人泯灭成灰。

    至于魂魄……

    或许刚死时，朝离身上还有那么一点零星的灵魂碎片。

    可近亿万年的时光，与为了保护她时所受的伤害，早已将朝离仅存的一点神魂也彻底损毁。

    灵魂是一个人的根本。

    肉体消亡还好，可若是灵魂都没了，那就真的是什么也没了。

    她曾试着捏出朝离的肉身，然后重新养育灵魂。

    但不行。

    没了灵魂，所谓的肉体，也不过是具空壳。

    她还是继续一个人守在冰冷冷的神殿内。

    像一个真正无情无欲的神明般，日复一日的处理着公事。

    时间就这么一天一天的过去了。

    她做的似乎还算不错，将原本岌岌可危的三千小位面恢复了正常。

    说来也怪帝铭。

    这三千位面，原本是自行运转，互不干扰的。

    可偏偏帝铭为了复活朝离，坑蒙拐骗来无数迷失的灵魂。

    并将那些灵魂制成系统，带领宿主去一个又一个位面寻找朝离的残魂。

    这导致三千位面几乎被任务者穿成了筛子。

    且在任务者走后，有部分隧道并未消失。

    导致那些位面的部分原住民在阴差阳错之下又去了其他位面。

    去的方式包括但不限于，被车撞死，溺死马桶，被鸟#砸死。

    并因这一系列奇葩死法诞生出一堆穿越者。

    和一堆因本位面漏洞灵魂没能按时归位的重生者。

    单是处理帝铭留下的烂摊子，就花了她将近一万年的时间。

    忙的时候是很忙，恨不得在忙完后能好好的放松几天。

    可等真忙完后，她又觉得太过无趣。

    实在无聊。

    没有朝离催着她快些休息，不要熬夜。

    没有系统在耳边碎碎念，吵吵闹闹的抱怨。

    孤家寡人的生活……

    还真是无聊啊。

    许是因为年纪大了的缘故，她也不在像刚出生那般喜欢四处闯祸。

    她逐渐变得沉稳起来。

    同时，也有人频频在她耳边说，她似乎与前任主神越来越像了。

    对此她只是笑笑，却没说什么。

    心情郁闷时，她会去那方小空间里看一看受雷刑的帝铭。

    每看一次，心情便会好上一分。

    但也不能总看帝铭。

    虽说看着帝铭受罚很爽，但每天都看着帝铭那张脸，也确实挺让人作呕的。

    所以更多时候，她都待在北殿。

    北殿向阴，最是阴凉，也最适合滋养灵魂。

    系统的胚芽就被她寄存在那里。

    按她的预算，系统应该在一万年左右的时候就该回来了。

    可如今已经快五万年了。

    寄存着系统灵魂的胚芽已经长的很好了，却一直没有孵化。

    “你啊……”

    她虚虚的摸着那饱满的胚芽。

    叹道：“你若是再不快些出来，我可是真的会把你做成狗肉锅的。”

    不知是不是错觉。

    在她说完后，那颗小小的胚芽，似乎抖动了一下。

    但她凑近看时，那抖动又忽地消失了。

    岁念便只当那是自己的错觉。

    好困……

    因某个世界的隧道在未完全修复时被人强行撕裂，导致修仙位面和末世位面还有诡异位面三大位面集体融合。

    岁念只能连夜加班去修理这个漏洞。

    导致她此刻困倦异常，累得异常想休息。

    “系统……你可一定，一定要快点回来。”

    说完这句话，岁念打了个哈欠。

    接着枕着胳膊，守着胚芽睡着了。

    恍惚间，耳边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

    接着，是“啵”的声音。

    像是种子的胚芽在感知到某种力量后，终于破土而出了。

    但她这人睡得一向很沉。

    听见声音后，也只是抬眸看了一眼，便继续埋头苦睡。

    导致次日醒来时，她看着那干瘪灰暗的胚芽时，整个人都是懵的。

    等等，她的狗呢？

    莫不是有人趁她睡着没留意，偷悄悄偷走了她的狗！？

    回过神后，岁念的第一反应是去找偷狗贼。

    却在起身时，感觉脚踝一痒。

    似是有什么毛绒绒的东西，正不断蹭着她的脚踝。

    岁念脚步一顿。

    紧接着……

    “汪——！”

    耳边响起一声低促却响亮的犬吠。

    她顺势低头看去时，却见一只只有半只手掌大的迷你犬，正围着她不断打转。

    还傻乎乎的吐着舌头看她。

    岁念哭笑不得。

    她蹲下身，抱起了地上的迷你犬，接着问：“阿福，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实在不怪她视力不好。

    这么小小一只，风一吹就能吹跑的存在，谁能看到啊？

    迷你犬被气得直打转。

    “汪——”“汪汪——”

    没了系统的壳子作为媒介，并未修炼成妖或者仙的阿福只能发出狗叫。

    所幸岁念如今已是主神。

    作为主宰三千位面的存在，她能听懂三千位面内所有生灵的语言。

    系统说：

    “汪！真是累死狗了！汪！不许把我做成狗肉锅！”

    她摸了摸系统的脑袋。

    哭笑不得的道：“玩笑话而已，我只是在逗你玩。”

    阿福却不信。

    于是背过身，傲娇的拿屁股对着她。

    不过傻狗到底是傻狗。

    之前那么大只的时候都不记事，成了迷你犬后就更健忘了。

    生气了拢共不到一分钟。

    便又蹭过来，挤着她撒娇道：“主人……阿福好想你。”

    构成灵魂的一部分便是记忆。

    为了尽可能完整的复原系统的灵魂，她加入了帝铭给她的记忆，她与系统相处的记忆。

    又花了好大力气，找到所有与1156有过接触的系统。

    并挨个的，从它们记忆中提取出需要的记忆碎片。

    通过这些零零碎碎的记忆，还有那一点魂魄，她终是再度复活了她的阿福。

    时隔亿万年。

    她再度与她的小狗相见。

    ……

    重生归来后，阿福变得很活泼。

    因为它现在不是一般的狗了。

    它是主神坐下，最最受宠的亲信。

    别说人。

    就是那些高高在上的众仙，见了它也必须客客气气的。

    那些昔日嘲讽它的系统……

    呵。

    它见一个咬一个！

    因阿福的归来，原本平静的天界彻底乱了套。

    因帝铭身死，他与其他系统签下的不平等条约也被强制解除。

    直到契约解除，其余系统记忆归位时，岁念方才知道帝铭那厮到底有多狗。

    说起来，其实同忽悠阿福的方法一般无二。

    在人彻底陷入绝望之时，如神明般突然降世，允诺说可以实现对方一个愿望。

    并在对方提出愿望时，故意对其的愿望进行模糊，以最小的代价，谋取最大的利益。

    时隔许久，这些被禁锢的灵魂终于获得自由。

    有些系统心愿已经了却，或者执念已消，便自觉的去转世投胎了。

    还有些心愿为了，亦或者有执念为除，便仍以系统的身份留在这天界。

    平日里，也都是这些系统陪着阿福胡闹。

    闲暇时，岁念会泡一壶茶，静静的看着外面的纷纷扰扰。

    待到一切平稳下来时，她又会从喧嚣中褪去，独自一人回到冰冷的神殿。

    阿福有自己的小房间。

    她则是住在正殿，朝离所曾经居住过的房间里。

    虽说是正殿，可实际上，这个房间相当之破。

    主要原因是帝铭。

    朝离死后，他封锁了正殿，且不许任何人前来打扫。

    随着世间流逝，长久没被人住过的正殿开始腐朽。

    如今，这个房间已经相当破了。

    可岁念仍旧最喜欢在这个房间睡觉。

    因为偶尔，她会通过这个房间，感知到一丝亿万年前朝离的气息。

    也只有这样，她才会从失眠中解脱，短暂的做个好梦。

    是夜，她再度进入梦乡。

    只是这一次，她所梦见的不再是朝离，不再是阿福。

    她来到了一片虚无的世界。

    且诡异的是，明明是梦，可她的思维却异常清晰。

    眼前的场景说不出的熟悉。

    岁念蹙眉，问：“是你吗？”

    不知过了多久，空气间缓缓响起那空灵又威严的声音。

    “嗯。”

    ——是“祂”。

    时隔好几万年，她终于再次见到“祂”。

    上一次见面，似乎还是在那个冗长的梦里。

    “祂”说。

    她需要找到一个东西，只有找到那个东西，她才能从记忆中逃离。

    后来，她的确找到了。

    可找到的代价是，她再也见不到朝离了。

    收回思绪，她自言自语道：“你为什么现在才来见我？”

    成为主神后，她曾无数次期翼着，希望能够梦到“祂”。

    却没有哪怕一次是成功的。

    “祂”好像彻底消失了一般，再也没有出现过一次，再也没有光顾过她的梦。

    她很想再见“祂”一次。

    因为祂是这世界的根本，是唯一一个有可能救回朝离的人。

    似是察觉到了她在想什么般。

    祂道：“因为那时还不是时候。”

    “你刚成主神，心神不稳，若是我贸然出现做些什么，你会承受不住崩溃的。”

    岁念一愣。

    接着，她很快察觉出这话里的潜台词。

    于是目光灼灼的问。

    “你的意思是……现在是时候了对吗？”

    祂没有回答

    只是道：“我亲爱的孩子，说出你的诉求吧。”

    顿了顿，祂补充道。

    “不过你要记好，许愿的机会只有一次哦～”

    要慎重考虑。

    岁念却没有片刻犹豫。

    不假思索的道：“我要朝离回来，或者给我让朝离回来的方法！”

    祂眉梢微挑，问：“你确定要这个吗？不再多想想？”

    岁念点头，回的没有丝毫犹豫。

    “我确定！”

    祂道：“你若执意如此的话，我也不好拒绝，只是……”

    “能复活朝离的唯一方法，自始至终都在你一人身上啊。”

    她身上？

    岁念低头，将自己从头到尾都看了个遍。

    可都快看出花了。

    她也没能看出自己身上有什么特殊。

    “老头。”她拧眉问，“你是不是在骗我？”

    祂嘴角一抽。

    有些无奈的道：“你这孩子，脾气怎么这么冲呢？”

    岁念皱眉。

    不耐烦的催促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别装神弄鬼。”

    祂彻底无语了。

    昔日这世上唯一能同祂交谈的，便是朝离。

    而朝离虽冷淡，却也客气有礼。

    哪像现在这个？

    明明是个漂亮女娃娃，脾气却偏偏如此火爆。

    于是祂叹气。

    道：“虽帝铭毁了朝离的肉身，打散了他的魂魄，可这世间还有一个地方存着他的骨与肉，灵与血。”

    听这个消息，岁念眸子一亮。

    忙问：“那个地方在哪？离我远不远？”

    其实远也无所谓。

    只要能复活朝离，让她吃多少苦都没关系。

    祂不再说话。

    恍惚间，岁念感觉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那虚无的声音说：“那东西……就在你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