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微从洗手间里探出头，说：“抱歉，公司电话有点多……老总出差去了，同事们都只找我。”

    曜澄坐在床沿，乖巧微笑：“我不着急！我可以慢慢等。”

    歌微也抱以一笑，然后重新回到洗手间，反手又是掐了一个陌生来电。

    这电话锲而不舍，一通接着一通。

    歌微烦不胜烦，给“x”发送了一条消息。

    ——我被人困在复古酒店了，还不断有骚扰电话进来。我先关机了！

    “x”也回得很快。

    ——知道了。公司的人很快就会去接应你，你再支撑一会儿。

    歌微：……？

    公司的人？

    她身后还有一个公司么？

    她来不及细想，就先关了手机。

    这下世界清净了。

    谁都别想联系到她。

    她走出洗手间，就见鼓手弟弟略微紧张地坐在床边。

    见到她来，他立刻挺直了脊背，叫了一声“姐姐”。

    “姐姐工作忙完了么？”他问。

    歌微：“……忙不完，事儿太多了，我干脆飞行模式了，不想让他们打扰到我。”

    曜澄：“我没关系的，可以等。”

    歌微：“放心吧，都是些琐碎小事，我有分寸。”

    她又多留了一个心眼，对鼓手弟弟开口。

    “我可以借用你的手机打一下我自己的号么？我想看看飞行模式是不是起效了。”

    曜澄对她全无防备，从抽屉里抽出手机，双手递给她。

    她接过他的手机，装作打电话的样子，实际则删掉了他的一条短信。

    那条短信是：我们分手吧。

    状态：未读。

    她不由庆幸：好在这个弟弟来不及看到这条短消息，否则这个安全屋也不安全了……

    她的每一步都像是在钢丝上跳舞，一点差错都不能有。

    她把短信删了，然后还了手机。

    歌微：“抱歉啊，把你晾了半小时。”

    曜澄一笑：“没关系的，姐姐能赴约，我已经很高兴了。”

    ……真是个乖巧得没边的小白兔。

    歌微忍不住生出几分愧疚之心。

    原身连这种男孩子都不放过，实在是太可耻了。她表示强烈谴责。

    歌微拖了一把椅子，坐到了曜澄的对面，一时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进展。

    一屋两人，孤男寡女。

    外头有一号男友堵着，她也出不去。

    难道真要对小兔男孩下手？

    她搅拌着一杯咖啡，淡淡说：“曜澄，今天我们就先聊会儿天吧。”

    曜澄“啊”了一声，失望至极：“……姐姐不睡我了？”

    歌微左右为难了一下，终于找到了一个借口。

    “你身上是不是有伤？还是先把伤给养好再说吧。”

    曜澄低头一看。

    他微微敞开了领口的浴袍下，正好能看到胸口上的伤。

    “是我在酒吧和人打架打的。姐姐是觉得太丑了，所以倒胃口么？”曜澄真心实意地问。

    歌微：“……”

    她又是左右为难了一下，最终勉强说：“……我只是觉得，你先把伤养好了再说。否则我一低头就看到那些伤口，心里也怪不舒服的。”

    曜澄：“没关系，只要看不到就好了。”

    说着曜澄就站起来。

    “姐姐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给胸口纹个身。我认识一个住在这附近的纹身店老板，他的技术很好，设计的花纹可以覆盖整个创面口，看不出瑕疵。”

    歌微：“？？？”

    在歌微一脸震惊的表情里，曜澄又补充。

    “而且他的速度很快的！最近店里又好像进了一台新的机器！姐姐只需要在这里等我四十分钟就好……哦不，四十分钟都不用，我身体很好，不需要打麻醉。”

    眼看着曜澄就要冲出去了，歌微赶紧把人给捞出来！

    “你等一下！”

    她难得失控了一次。

    “你给我回来！”

    曜澄乖巧地回来了，又坐下。

    歌微捂着有些疼的脑壳子，咬牙切齿道：“是谁教你在伤口的创面上纹身的？你就不怕伤口溃烂？”

    曜澄：“姐姐，我身体很好——”

    “你给我闭嘴吧。”

    歌微无力道：“你就不能多等一段时间，等恢复好了再说？”

    “可是平常能见到姐姐的机会太少了，你工作很忙，没时间理我。我不想错过每一个能和你在一起的机会……”

    “曜澄，你给我听着。”歌微说，“首先，我不喜欢男孩子的身上有纹身，如果你今天真跑去纹了，我才会觉得倒胃口。”

    “其次，我觉得你这一头金毛太抢眼了，下次染回来吧。你皮肤这么白，黑发的对比会更强烈，更好看。”

    “最后，我说一句，以后不许在酒吧和人打架了，知道了么？”

    曜澄愣了片刻，然后点头。

    “知道了，以后演出结束我就早点回家。”

    歌微疲惫地点头：“那就这么约定了。”

    ……现在忽然能理解原身为什么嫌弃弟弟了。

    ……真的是太操心，太操心了啊！！

    她心神疲惫，走进洗手间摸出了手机。

    “x”给她发了消息。

    ——公司的人已经到了，你只管离开，会有人接应你。

    她深呼吸一口气，调整面部表情，走出来对曜澄说。

    “公司那边有点事，让我回去一趟，我先走了。”

    曜澄坐在床沿，两只兔耳朵耷拉下来，乍一眼真的很像只委委屈屈的垂耳兔。

    “姐姐先去忙吧。”他说。

    歌微就披上了外套，拉开门。

    开门的那瞬间，身后的曜澄问：“姐姐没有生我的气吧？”

    歌微：“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

    曜澄：“因为我今天表现得很差劲。”

    歌微叹息一声：“曜澄，还有第四点——以后不许再自我谴责。因为我不喜欢这种范式的说话方式。”

    曜澄沉默了一会儿，应了一声：“……好。”

    *

    歌微离开了酒店房间。

    一拐入转角，就见一位阿姨推着一辆餐车。

    见到她之后，阿姨就催：“你怎么连工服都不穿？喏，赶紧进去换了！还有好多客人等着呢！”

    歌微接过了衣服，立刻心领神会，闪进旁边的杂物间里。

    她三两下就把酒店侍应生的制服给换了。

    这家酒店的侍应生穿的是男款的制服西装，纯黑色，上面戴了一个贝雷帽。

    阿姨塞给她的衣服里，还夹杂了一些小道具。

    她把这些道具都用上了。

    等她从杂物间里出来，就已经是个戴着男款短发、扣着口罩，鼻梁上压了一个黑框眼镜的男服务员了。

    【恭喜你，解锁了新技能：伪装天赋。】

    【当你发挥自己的伪装天赋的时候，很少有人能将你认出来。】

    【你的走路姿态会发生变化，你的气质也会发生变化，连你的声音都可根据你所扮演的角色人设而调整。】

    【你可男可女，可老可少，你是行走在这个人间的旁观者，随时融入人群，又随时抽身离开。】

    这个技能倒是不错，保命可用。

    歌微推着这辆餐车，和阿姨一起走进了电梯，一路沉默地等待下楼。

    电梯门“叮”一声开的时候，阿姨差遣她。

    “愣着干什么？赶紧去后厨端菜啊！”

    “走错了！后厨是这个方向呢！进去以后右拐再左拐！可快点吧你，都等你呢。”

    歌微压低帽子，沉默地一路向前。

    她猜测阿姨刚才说那话的意思，指的是“后厨那边有接应的人”，那人正在等她。

    从这个方向去后厨，中间要经过酒店的旋转门。

    这是她最忐忑的地方。

    因为她的余光已经瞥到了，旋转门边坐着一个颓废的鸭舌帽青年。

    那人靠着玻璃，看上去像是个街边要饭的。

    ……一定不要被他给认出来啊。歌微在心里暗自祈祷。

    但人就是怕什么就来什么。虽然她已经避开了和对方的眼神接触，可对方却依然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毫无预兆往她的方向看过来……

    下一刻，他就立刻站起来。